霍铖清朗低沉的嗓音蓦地响起,“小侯爷,我妹妹她记性不好,你就别难为她了。”
闻言,一旁的孟宴玄先是一怔,旋即恍然大悟,他面露赧颜,“是我的错,差点忘记霍兄乃是永安侯爷的义子了。”
霍铖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
见季鸾是真的半点印象都没有了,宋昭只好说道:“小时候,有一次进宫赴宴的时候,你打了我一顿,还记得吗?”
季鸾盯着他看了许久,少年俊秀的眉眼,逐渐和记忆中一张熟悉的稚嫩脸庞重合。
季鸾双眸一亮,终于想了起来。
眼前的少年乃是荣安侯府的三公子宋昭,宋家祖上三代都是武将,宋昭乃是府中独子,从小跟着父亲在边关长大,养成了一副嚣张跋扈的性子。
十岁那年,他随着父亲回京赴宴,在那次宴会上,他和同样跋扈任性的季鸾撞上了,两人因为一些小事发生了冲突,大打出手。
季鸾将他狠狠揍了一顿,还将人推入了河中,宋昭哇哇大哭,回家後哭着向母亲告状。
侯府夫人就宋昭这麽一个独子,见宝贝儿子受了委屈,便上门来讨说法。
父亲知晓此事後,将季鸾狠狠的责罚了一顿。
从那以後,季鸾就记恨上了此人,然而没过多久,宋昭便回边疆去了,季鸾没机会报仇,久而久之,便将此事给忘了。
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如今两人竟然又见面了。
季鸾收回思绪,皮笑肉不笑,“原来是宋小侯爷啊。”
谢婉自然也知晓此事,见季鸾神情不对,担心这两位多年不见的冤家又打起来,连忙笑着转移了话题,“真是巧了,没想到今日来的都是鸾鸾的相熟之人,下一出戏马上就要开始了,大家快入座吧。”
此言一出,霍铖看了季鸾一眼,俄而,径直朝着她这边的方向走来。
季鸾心中一紧,警告般的瞪了他一眼。
霍铖对她充满敌意的目光视若无睹,他神色自若的在季鸾的身畔入座,含笑问道:“妹妹经常来这儿听戏?”
季鸾恨恨的剜他一眼,不搭理他。
这人演戏演上瘾了?在外人面前,装什麽兄妹情深的戏码?
“狗奸贼!你在朝惑君,陷害忠良,今日杀了我赵氏满门,我恨不能吃尔之内,饮尔之血,方解我心头之恨也!”[①]
一道浑厚凄厉的戏腔蓦地传入耳中,令人心神一震。
几人所处的位置乃是绝佳的观戏场合,从窗边望去,楼下便是戏台子,此刻戏台上演的乃是一出《赵氏孤儿》。
这出戏季鸾许久前便看过了,讲的是赵氏满门被奸佞所害,友人程婴为了保全赵氏唯一血脉,不惜让亲生儿子替死,赵氏孤儿认贼作父,最终报仇雪恨的故事。
季鸾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徐闻。
徐伯伯忠君爱国,可惜却被李恒这个奸臣所害,徐家亦是满门抄斩,倘若霍铖当真是徐伯伯的遗孤,那麽,他定然会想方设法为徐家复仇。
季鸾突然想起,许久之前在花月楼曾碰见过霍铖的事情,那时他身受重伤,被兵士追杀,想必那个时候,他就在谋划这些事情。
其实,他也是个可怜人啊。
思及此,季鸾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
她下意识的侧过头,看向一旁的少年,眸中多了几分同情。
霍铖敏锐的捕捉到她的视线,他眉梢微扬,温声询问,“怎麽了?”
“没什麽。”
季鸾连忙摇了摇头,有些不自在的移开目光。
她虽然对霍铖的遭遇深表同情,然而此人表里不一,而且更是个无耻下流的登徒子,她才不想再和他有什麽瓜葛。
坐在季鸾右手边的宋昭突然笑嘻嘻的凑了过来,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声音清脆,带着几分少年气,“季姑娘,你喜欢听戏啊?我也喜欢听戏,往後要不要一起出来玩啊?”他刚回京不久,都没什麽朋友。
季鸾白了他一眼,阴阳怪气的哼笑一声,“不用了,我可不敢和宋小侯爷一起玩,若是一个不小心磕了碰了,你爹娘还不扒了我的皮?”
宋昭听出她话中的嘲讽,非但不恼,反而弯唇一笑,促狭道:“季姑娘,你怎麽这麽记仇,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季鸾淡笑道:“这可不是记仇,而是吃一堑长一智,否则若是宋小侯爷受了什麽委屈,又回家告状可怎麽办。”
宋昭眨了眨眼,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我说季大姑娘,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你就不要反复提起了,虽然我这个人脸皮厚,但也是要面子的。”
季鸾正欲回怼,桌沿下的手蓦地被一只宽厚温热的大掌紧紧包裹住。
她浑身一僵,要说的话顿时忘的一干二净,脑海中一片空白。
下一刻,男人带有薄茧的指腹在她掌心轻轻勾了勾。
像是被羽毛轻轻挠了挠,一片酥酥麻麻的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