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栀心头一怔,耳边又响起火焰燃烧木头发出的哔帛声响,刀子扎入人体的闷闷的噗嗤一声,反复的扎入。。。。。。
她借着下坡的动作将自己的手腕抽出来,随後又立马双手揣入衣兜,不叫陆峙发现骨骼战栗带起的细小的颤抖,随口道,“大概吧,我比较认床。”
“是做了什麽噩梦,一直在抖,又不说话,吓到我了。”
“噩梦麽,不都是那些,可能是看了太多姑姑写的恐怖小说了。”
不是的,长久经年,她从来只做那一个噩梦。
林栀垂着眸,突然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
陆峙走在她身後,“那以後少看点,本来你睡眠不是挺好的麽?”
林栀嗯了一声,没说话。
陆峙看着眼前人的背影,突然觉得那种明明近在咫尺却又仿佛与她相隔千里的距离感又出现了,她像一片随时会消散的云雾。
他心头涌上一股熟悉的燥意,他想抓住她。
那种冲动使得他的身体先于意识大步向前,赶上了林栀,他几乎算是强制性的掰过了她的肩膀,在午时暖融融的阳光中撞进了一片浮满晦色坚冰的无边汪洋。
又是那种平静到极点的眼神,林栀又用这种眼神在想一些什麽事情了,他想着。
从外表来看,林栀一直以来表现的同其他的omega没什麽两样。
她会在和棉花糖玩飞盘游戏的时候快乐的叫喊和大笑,会在吃到美食的时候星星眼夸赞,在最开始那会,在陆家的老宅,她像每一个初来乍到的人一样表现出怯生生的退缩,她甚至不敢看陆宗山的眼睛。
所有人都会被她天衣无缝的演技骗到,他们或会认为她柔弱丶浅薄丶一折就断,毫无威胁,或会认为她温柔丶亲切丶娴静典雅,是个知心姐姐。
可是陆峙不会,他打一开始就觉得她身上有种熟悉的气息,同类的气味。
他们都是要戴着几层假面才能在正常人之中生活的人。
所以他只是放任,只是观察。
她一开始在婚宴上被各色来宾打量和挑剔的时候,他只是看着,果然见她用一副无知无觉的神态不动声色的戳每个人的痛点,让所有敢于挑衅她的人哑口无言。
他觉得那时候她一定只是觉得这一切很无聊。
他放任她在他的书桌前徘徊,後面更是直接邀请她一起参与设计陆宗山寿宴的会场。
他一直认为,是他把林栀拉入局的,直到她在老宅被申九挟持的时候,他猛地回过神来,她不只是个隐藏了自己真实模样以求好好生活的人,她的眼神里有种隐秘的疯狂。
他恍然大悟,原来他等待的人早已经出现了,只不过经年不见,故人对面不相识。
眼泪汪汪,身体颤抖,她像极了每一个怕死又怕疼的普通人。
可是他把她的脑袋扣在怀里的时候,她的心脏隔着薄薄的血肉与他紧密的相贴,他能感受到她的颤抖,他想她大概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
她是一个可以把自己也放入局中的小疯子。
她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麽恐惧死亡,珍惜生命。
陆峙还记得他们刚刚来到E区的时候,正是隆冬之末,陆君容拖家带口的请他们去滑雪,世界第四高峰山脚,经年不化的雪被之上,林栀在陆君容和连雨黎的阵阵惊呼中滑去了初学者不该涉足的惊险赛道。
事後她笑意盈盈地抱歉说自己是不小心,走错路了。
可是陆峙记得她那天晨起时没有藏好的一星半点失魂落魄,记得她冲下陡坡时眼神里白茫茫的空洞。
他不知道那是由于白雪的反射,还是来自于她心里那片死寂大洋的反射。
他遍体生寒,他想,如果她是他以为的那个人的话,那原来大家都没有在好好生活啊。
他长久地注视着林栀,直直看到她的眼底去,但是她双目睁合一刹,再看,早不见什麽空寂,什麽荒诞的疯狂。
“你干什麽呀?怎麽发起呆来了”,林栀笑着对他说,“陆峙,咱们什麽时候回C区,我有点想念棉花糖了,我好想抱狗狗。”
“不急,我们现在这样难道不好吗?我打算至少住上半年呢。”
陆峙重新牵着她的手走着,感受着她还没来得及平复的脉搏鼓动。
在他的光脑的隐匿联系人里,早前发出的消息还在不断跳动:“时机已到,小陆先生,只等您回来。”
他没有去查看,他此时此刻,全副心神,只是想知道一件事,困扰林栀的梦境到底是什麽。
这其实并不符合他一直以来的行事风格,他很少有这种时候,不出于任何特定目的而对某些事或者某个人産生多馀的好奇心,但是无所谓了,在林栀这里,他已经破了太多例。
他对林栀的一切近乎求知若渴,遮掩的秘密是要用力收敛起来的丶时时刻刻涌动的掌控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