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倏尔冷了三分:“你知道什麽?”
无攸连忙摆手:“殿下勿怪,臣无心党争,自始至终也一直在帮助殿下的,您明白的。”
李昀离仍旧戒备,看着他道:“你方才还说,孤记忆已全。”
“臣推算命星,殿下出生时离去的魂魄已归,师叔也曾在殿下的白果宴上给出过卦言,可依照从前的命星推演,殿下的命星已走过一轮,且上一次只走到了元和三年。”
李昀离:“说人话。”
“殿下,您知道另一种抉择之下未来十年内会发生什麽,却不记得元和三年之後的事情。”
李昀离定定看着他,沉寂数息。
另一种抉择,未来十年内,魏军起,楚国亡,她死于郑思言之手。
他说对了。
可她不愿意吐露,仍旧道:
“孤的确不知道元和三年以後的事情,如今,元和三年初至。”
无攸点了点头,他明白长公主对他的仍有戒备,于是说起了谶言。
“我仅是我,似我非我。”
李昀离眉心一皱。
无攸:“殿下是否一直以为有另一个自己的存在?直到不久前想起所有的事情时,才以为那‘仅是您’?可是殿下,命星告诉我,另一条线的此时,您并非离魂归来的健全之人,反而失魂丢魄,一如行尸走肉,那‘似您’也‘非您’。”
李昀离咬牙:“大胆。”
无攸站起身,低头一礼。
李昀离一语之後,满手是汗。
她颓然叹气。
“所以,你知道什麽?”
她仍旧不愿意承认,这个满口神神鬼鬼的道士说对了。
她回忆起来的所有事情,只到元和三年,也就是上辈子的她自雍州归来,失魂落魄的那时候。
此後的记忆,包括云初起兵复仇,包括雪夜逐李晗,包括她自己被郑思言毒杀,这些记忆都像是走马观花一般。
说得直接一点,就像是,从旁观者角度看了别人的一生……
她并不是很想接受这一点,因为她一旦承认那不是她自己,就等于在承认:自己为什麽会这样轻易原谅了云初——是因为确实没有亲身经历过。
她的语气很凉,像是与自己挣扎了之後,最终把希望往外寄托了一般,声音轻颤:“元和三年之後的,是我吗?”
“是。”
无攸声音不大,却一字定心。
“虽然像是不具神志的木偶,但那依旧是殿下,只是,那是一个神魂俱失的殿下。”
无攸顿了顿,终于问出了一个在命星问题上困扰了他许久的问题。
“臣想知道,既然殿下都不在这具身体里,那它们在哪里?殿下您,还有其他的经历,或者记忆吗?”
李昀离浑身冰凉。
这种胆寒是来自真相的,也是来自面前这个人的。
他竟然在没有任何接触,没有任何端倪的情况下,仅凭他认知以内的东西,得知了她的经历吗?
元和三年以後,她的神魂不在这里。
她在另一个时空,从生意场上从头开始,一步一步走到後来,长成了一个职场精英高管。
在她的记忆里,她是穿书来的。
可是在无攸的口中,她本就属于这里,在生意场上驰骋的记忆,才是意外。
李昀离低头笑了笑。
这或许是基于生活环境,所造成的认知不同。
但无论如何,他知道的已经很多了。
她无意给这个土着神棍的认知带来冲击,于是浅笑,似答非答:“谁知道呢,我只知道,我是李昀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