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昀离声音平稳,继续道:“没有人愿意心甘情愿当亡国奴,更何况你曾贵为皇室子,魏国根基雄厚,有一些固执的遗老和旧部并不奇怪,两年了,你也想要联系到他们吧。”
说着,她放下水壶,双手交叠于桌上,静静看着云初。
四下沉寂,耳畔安静得瘆人。
谁能想到,入城的第一夜,她就这样挑破了那层窗户纸。
这道视线很淡,像是平常而视,却无端让人感受到了审判。
云初的呼吸发烫,压得极低的声音难免嘶哑:“我……可殿下既然知道,便也应该清楚,我这次……并未做过对不起殿下之事。”
“所以我李昀离做事,素来疑人不用。你既内心挣扎,不如由孤来捅破这一层。”
她笑了笑,声音很轻,“阿肆的行动在孤掌控之中,他是你魏国军中少将军,追随者应当不少,可如今入了雍州城,他便没那麽容易生事。”
他只身随她入城,生死便只在她一句话。
她果然算计到了阿肆。
云初低头轻轻吸气,冷汗阵阵。
他再坐不住了,站起身来。
“不许跪。”李昀离以话语截了他的动作,“起来。”
“殿下……”
云初颤抖着呼吸,他擡眼看她,如溺水之人。
“殿下既然知道,为何不杀了我,还……”
还改变了对他的态度。
“先皇以仁治国,明颁法令,亡国俘虏不可杀。”她的口吻公事公办,不带有一丝温度。
“拾六拾七办事麻利,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便查清了阿肆的身份,以及他与你往来方式,意图接近长公主府的事实。”
说着,李昀离从袖中掏出一个信封。
这里面的东西一旦公之于衆,她杀他便是名正言顺,不会受任何人弹劾诟病。
云初看着那信封,犹如面临宣判。
“有了此物,殿下对我动手便不必忌讳了。”
他的笑容泛苦。
早该料到的,如今的李昀离可不再给他机会。
只是,他不甘……
明明人就在眼前,明明近在咫尺,明明日日相对。
可偏偏相思入骨,所爱难求。
偿还不得。
谁料下一刻,李昀离拿起那信封,移至烛火,竟将它点燃焚毁!
云初微微睁大了眼睛。
李昀离看着火焰燃起,道:“如今既然在雍州城内,你我便已经是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敌人当前,孤可断没有自断一臂的道理。”
“可……”
“孤有时也会想,但如果真的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带你出天牢後,若是没那麽苛刻,是否会是与如今完全不一样的故事。”
“世事难料,非人力可改。”云初目光落下,又悄然擡头,道:“可是殿下……愿意得到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故事吗?”
“门前流水尚能西,往事既然不堪回首,为什麽不愿意呢?”
李昀离单手把玩着杯子,将它往旁边轻轻一挪。
“云初。”
她突然叫了他全名,云初定定看着她。
李昀离道:“过去两年,你在府上并不舒心,是我的疏忽。我们已经远离京城,如果旧事难忘,你可以记着,冤冤相报乃是人之常事,孤并不惧你,但此刻在雍州,你愿不愿意暂且放下,且来助我?”
云初整个人仿佛被定住,只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发烫。
“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