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起早已形同虚设的撷芳殿,康熙微微蹙眉,莫非太皇太後的担忧成真了?
“你看保成对掌珠,千依百顺,要星星不给月亮。”
那时候太子还小,太皇太後的身子骨也算硬朗,说起这事都愁:“掌珠身有热症,是养好了一些,可她一个人能生出多少孩子?”
“昨儿保成过来,我问他想不想多找几个伴儿陪他玩,他说不要,有掌珠一个就够了。”
太皇太後拈动佛珠的手一顿:“我问他想不想娶掌珠,他说想。我问他娶掌珠做什麽,他说把掌珠养胖。我跟他说,你是太子,娶了媳妇就要给皇室开枝散叶,皇上猜猜他说什麽?”
康熙笑:“保成才八岁,您跟他说这些未必听得懂。”
太皇太後继续拈佛珠,睨着人:“他真就听懂了。还对我说,女人生孩子太疼,可能丢了性命,掌珠好好然然陪着他就行了,不生孩子。”
“这一听就是孩子话。”康熙不以为然。
太皇太後“哼”了一声:“保成人小鬼大,心里清楚着呢。看我沉下脸,立刻改口说只生一个,够传宗接代就行了,开枝散叶别想。”
保成的话让康熙记起了早逝的元後,心中酸楚,并没深想。
在太皇太後弥留之际,掌珠用一句“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通过考验,康熙以为再没什麽可担心的了。
直到大婚两年多,毓庆宫一直没传出好消息,而撷芳殿彻底沦为摆设,他才惊觉事情有些不对。
这一路上他留心观察,越观察越不对劲儿,越感到不安。
那种不安终于在此时此刻达到顶峰。
多少年了,手握天下,除了三藩之乱和太皇太後病逝,他很少会有这种不安的感觉。
人在不安的时候,最是脆弱,总想抓住点什麽。
此时此刻被康熙抓住的,是他那个飞扬跋扈的姐姐,端敏公主写给他的请安折子。
在中午的宴会上,胤礽终于露面了。
席间,康熙着意擡举科尔沁的达尔汗亲王,鼓励达尔汗亲王给太子敬酒。
胤礽客客气气回敬。
达尔汗亲王心知端敏公主给皇上写过请安的折子,想让他们的小女儿萨仁熙给太子做侧福晋。
奈何以请安的折子递上去就没了音信,并不知道皇上意下如何。
今日见皇上如此擡举自己,还让自己给太子敬酒。达尔汗亲王心中一动,试探着对太子说:“萨仁熙小时候在宫里住过,有幸得太皇太後和太後教导,与太子也有过几面之缘。”
端敏公主请安折子里的话,皇上跟他提起过,已然被他婉拒了。这会儿听见达尔汗亲王又提起萨仁熙来,胤礽心中冷笑,本来不想做绝,非要上赶着逼他。
可别怪他不给科尔沁脸面。
“我记得萨仁熙,她聪明伶俐,乖巧懂事,很得太皇太後和太後喜爱。”胤礽甩出“鱼竿”,上面“饵料”满满。
萨仁熙聪明伶俐不假,乖巧懂事……似乎不沾边,饶是亲爹,达尔汗亲王也实在无法共情到这一点。
他尴尬笑笑:“听说太子妃也来了,端敏公主想带萨仁熙去给太子妃请安。”
又不是头一回随驾巡边,端敏公主这个姑母是什麽德行,胤礽还不知道吗。
带萨仁熙给太子妃请安?大可不必。
“太子妃头一回出京,有些水土不服,还要休养几日。”几日时间足够他处置好一切。
达尔汗亲王没见过太子妃,却听了满耳朵关于她的传闻。
早年都在传,说太子妃是太皇太後手把手教出来的,行事做派很有太皇太後的遗风。
後来又传,说太子爱汉女,很看不上长得不像旗人,更像蒙古人的太子妃。
可萨仁熙当年从宫里回来,哭着告诉他,是石家姑娘抢了她的太子妃之位。
还说太子被石家姑娘迷住了,只跟石家姑娘玩,看都不看她一眼。
达尔汗亲王真的很好奇,这位太子妃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能让萨仁熙败下阵来,还能让太子又着迷又不喜欢。
“太子妃需要休养。”
见达尔汗亲王脸上现出玩味,胤礽又强调了一遍,而後道,“太子妃本来与太後说好了,陪太後在附近骑马散心,如今她身体不适,换我给太後作伴。”
达尔汗亲王听懂了,这几日太子不会下场狩猎,而是会陪着太後在围场边骑马散心。
不光达尔汗亲王听懂了,在场其他蒙古亲王和郡王也接收到了这个重要的消息,摩拳擦掌准备让自己的女儿在围场附近“邂逅”太子。
端敏公主给宫里递奏折的事,在一次宴会上酒後嘴瓢给说了出来,第二天便在蒙古的勋贵圈传开了。
端敏公主是太後娘娘嫡亲的外甥女,她的女儿萨仁熙没人敢比,可大清皇宫行事从来讲究成双成对。
皇上有意给太子赏人,不可能只赏一个,总要凑足一双。
萨仁熙占去一个名额,另一个名额花落谁家就看个人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