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今日穿戴格外隆重,不但用正宫的朱红压了她的黛紫,身上的熏香也换成了太子惯用的黑奇沉香,香味淡却霸道,哪怕染上一点,经日不散。
宫里的老人儿都说太子妃的行事做派像极了太皇太後,穿着也像,不喜花哨,只以沙青丶月白为好。
这不年不节的,却穿了正红常服,专门挑了她们过来给太後请安的时辰露面,又说出了刚才那一番话,便是成心给她下马威的意思了。
贵妃从前年病重便不怎麽理事,将後宫诸事交给她和荣妃打理。
荣妃一把年纪,还想再拼个儿子出来,心思压根儿不在差事上头,後宫诸事都被她抓在手上。
太子妃嫁进宫又怎样,东西六宫还是皇上的东西六宫,不是太子的。
太子妃手腕再厉害,也不过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难道还能越俎代庖染指後宫之事不成?
不是她看不起人,别说後宫诸事,便是小小一个撷芳殿,太子妃都不一定能玩得转。
撷芳殿本来就是三不管的地界儿,里头的奴才与毓庆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牵一发而动全身。
便是她亲自出手,也不敢说能管好了。
毓庆宫里有她安排的眼线不假,可也有皇上眼线丶三妃的眼线,甚至是太後的眼线和赫舍里家的眼线,她哪里敢乱动。
相比毓庆宫,她的人在撷芳殿明显更有作为,只可惜林氏算错了时间。本来想趁太子妃立足未稳,用疟病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结果遇上了青蒿粉,功亏一篑。
林氏平时做事非常谨慎,便是离她最近的李格格都没发现任何端倪,也有办法让老滑头何宝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回虽然冒险用上了时疫,却是以牺牲马佳氏为前提,按理说不至于失手才对。
太子大婚当夜,皇长孙高热不退,几日後爆发时疫。
太子妃之前被传得越厉害,身上的嫌疑越大。
毕竟谁也不想才进门就给人当後妈。
而且李格格生的还是个小阿哥,被她一口一个皇长孙叫着。
如果这时候大哥儿病死了,太子妃身上的嫌疑洗都洗不清。
即便有皇上维护,李格格这个做额娘的也不会相信,难免怀恨在心。
日後林氏再对太子妃动手,也有李格格顶在前面,谋划不可谓不周密,还为以後行事做好了铺垫。
退一万步讲,就算李格格是个傻的,相信不是太子妃害了大哥儿。婚後闹时疫,死了那麽多人,这桩亲事是有多不吉利。
时疫是天罚,人死多了,尊贵如皇上也得下罪己诏。
更何况是太子。
太子受了这样的牵连,本来就不待见太子妃,婚後能与太子妃琴瑟和鸣才怪。
大哥儿没死,时疫被扑灭,惠妃勉强还能想得通。
青蒿粉这种东西,从前只是听听,谁知道真能治病。
可马佳氏死後,林氏因何被牵连,却毫无头绪。
好在疟病爆发之前,她主动与林氏做了切割,有人要查也只能查到延禧宫,绝查不到她身上。
林氏有自己的故事,她要害大哥儿也有自己的动机,万一追查下去,她顶多背上一个失察的过失,谁又能拿她怎样。
她是皇长子的生母,协理六宫的惠妃,哪怕是为了给大阿哥脸面,维持六宫如常运转,皇上也会对她网开一面。
“太子妃也要搬到撷芳殿去住,自然要好好整肃一番。”她怕什麽,她什麽也不怕,怕只怕太子妃不动撷芳殿,陷不到泥潭里去。
这是催她搬去撷芳殿的意思,还是催她赶紧动手,自己跳坑呢?
既然对上了,石静才不会如了惠妃的意。
“劳烦惠妃娘娘挂心,我近期不打算搬去撷芳殿住。”她笑道。
惠妃挑了挑眉:“不搬过去,恐怕不合规矩吧,皇上问起来也不好交代。”
石静哂笑:“皇上已然准了。”
“太子妃不搬过去,如何整肃撷芳殿啊?”不是吓唬人的吧,惠妃勾唇,笑意不达眼底。
“山人自有妙计。”就不告诉你,自己想去吧,石静含笑以对。
想不明白,就把自己的人撤出来,免得浪费我精力。
惠妃果然蹙眉,又很快舒展开,笑道:“太子妃身负为皇家开枝散叶之责,还是应该把心思放在太子和子嗣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