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府案首府案首
陈清澹还不知自己竟引发了一场赌局,等候许久也不见韩山回来报名次。他拿起来旁边的茶勺,盛了点茶粉,在茶汤上以茶粉作画。
吴宽真是佩服陈清澹,自己都急得嘴上都快起泡了,清澹居然还有闲情雅致在那玩茶。
陈清澹笑了下,继续画着茶画,“结果已经定下,再焦心也无用。吴兄不如放宽心。”说着,他把刚画好的茶水,轻轻推向吴宽的方向。
吴宽低头一看,澄澈的茶水上勾勒出了一副鱼跃龙门的图,他瞠目结舌地瞪着茶碗,“这,这,这。。。。。。。”
陈清澹把茶勺放在一边,“一些点茶的小道罢了,还请吴兄不要见笑。”
“。。。。。。”吴宽真想一脚踢死陈清澹,可看着碗里的小鲤鱼又不忍心,怜爱地摸着茶碗,甚至都忘记自己是在这等成绩了,反倒是没有刚才那股焦虑到几近惊厥的劲头了。
陈清澹见吴宽已经被哄好,心里也是长舒一口气,他是真怕吴宽哪天因为等成绩直接抽过去,像极了书中的范进。
桌子之间相隔的并不是木板墙,而是珠帘。早在方才就有人注意到陈清澹的动作,心里痒痒想要去看,他们还没见过真的有人能在茶水上点出一幅画来呢。
吴宽小心碰了碰碗边,茶水上的小鲤鱼晃悠了一下。
吓得偷看的书生们心差点蹦出来,这人真是太不知珍贵了,那不仅仅是陈先生作得画,更是他在茶水上点出来的,试问天下间还有几个人能做到?这人居然还用手碰,真想把那爪子剁下来。
可那是陈先生送给他友人的,他们看得再眼热也不能上去抢。衆人心碎不已。
就在这时,韩山不紧不慢地上了二楼,他一向是这样的性子,仿佛天塌下来也能这样慢吞吞。
有人认出韩山是陈清澹的书童,见他一回来,赶紧跟过去,想听一听陈清澹的名次。奇怪,不是自己的成绩,他们却比看自己的成绩还要紧张,生怕陈清澹的名次落後。
“陈大哥。”韩山站在陈清澹旁边。
陈清澹看向他笑道:“如何?”
韩山点了点头,“恭喜陈大哥,你是案首。”他的语气很平静,就好似是出门买了个菜一样,回来说菜价涨了两文。
跟在後面的书生们呆了呆,半晌後才反应过来韩山说了什麽!这个人是怎麽做到如此波澜不惊的!那可是府案首啊,那可是陈清澹啊。
韩山已经陪陈清澹考过很多场考试,他已经猜到了陈清澹的实力很好,所以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也没有过于惊喜,只是替陈大哥感到开心。可他表达开心的方法却并不是跳起来庆祝,和猴子陈田完全不一样。
正说到陈田,陈田就嗷地一声跳起来,差点直接从二楼跳下去,好在被韩山给拽了一把。
陈清澹也不禁露出了笑容,他努力了这麽久,终于考到了这个名次,也不白费他在姜家昼夜不息地读书。
“恭喜陈先生。”书生们掀开珠帘走进来道喜。
如此喜事能够得到别人的庆贺,陈清澹和吴宽也没有被打扰的不悦,陈清澹站起来回敬,“多谢诸位兄台,今日茶楼中诸位兄台的账,陈某便请了。”
能来茶楼的人也都不差这个钱,但听到是陈清澹请客,感觉立刻就不一样了,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价都得到提升了。他们连忙跟陈清澹道谢,还拥簇着把陈清澹送回吴家。
回家後吴宽还高兴得团团转。
陈清澹无奈地按住他,“吴兄,别顾着我了。你的名次呢?”
吴宽愣住了,“啊,我考中了吗?”
书童这才插得进嘴,“少爷,您也中了,中了倒数第一。”
吴宽摸着後脑勺,笑道:“倒数第一也是第一,走,今天晚上去酒楼庆祝庆祝。”
陈清澹拒绝道:“我稍後还要去姜家拜谢姜老先生。”
“也对。”吴宽没有再拉着他,自己出门找人喝酒去了。
陈清澹换了身以上,叩响了姜家的侧门。
姜竹言早就预料到陈清澹会过来,一早就安排人守在侧门等他。听到抠门声,守门的下人没有多问,引着他去姜竹言的书房。
姜竹言上上下下打量着神采奕奕的陈清澹,心里已经猜到了陈清澹的名次,笑道:“好。如果你这次没中案首,就别说认识我。”
陈清澹拱手道:“不辱先生所托。”
姜竹言又问了一遍考题。让陈清澹把他的文章默写下来,看着纸上的文章,姜竹言忽然陷入了沉默。
陈清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姜竹言,却发现灯火中,先生的眼中似有泪光闪烁。
半晌後姜竹言把文章扣下,“好。写得不错。”他感慨万千地看着陈清澹,“很久以前我也盼国泰民安丶海晏河清,可後来我发现,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情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混乱的朝局,纷争的党羽,举朝上下都深深地陷入了党争之中,这几十年不间断的党争,拖垮了大庆朝,也拖垮了姜竹言的身心。他看着陈清澹,就好像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姜竹言忽然伸手按住陈清澹的肩膀,捏着少年厚重沉稳的肩膀,“你可想好将来之事?”
陈清澹明白姜竹言的言外之意,他又何尝不明白如今的朝局并不算好,可他想给前世的自己报仇,也想给全天下的百姓一个未来,只能行常人不敢行之事。
和姜竹言相处了一个月,陈清澹也有了几分真情,他沉默半晌,铿锵有力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亦馀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未悔。”
姜竹言大笑道:“好。不过今日我也有一字要赠予你。”他拿起桌子上的笔,在纸上挥毫,写下了一个尖锐犀利的字——藏。
陈清澹接过这张字,心里隐约猜到了姜竹言的想法。
姜竹言接下来的话也证实了,“清澹,你入朝为官後一定要记住这个‘藏’字,藏住你的锋芒,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未来的打算。这几十年的党争不是你想肃清就能肃清的,要懂得当下低调做人,才能在日後高调做事。”
陈清澹心头一震,珍重地把纸收好,“多谢先生教诲。”
姜竹言看着灯火中的少年,幽暗的光只能勉强看清他的轮廓,却让姜竹言感受到了一种生机,仿佛这无尽的黑夜终于要迎来了一线曙光。他做不到的事情,或许陈清澹能做到呢?能小小年纪就如此深明政治之道,未来他的路还会走得更远。
送走陈清澹後,姜竹言眺望着漆黑一片的夜空,“天要亮了。”
仆人不明所以,这才刚刚入夜,怎麽就亮天了?老爷莫不是高兴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