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担心……没有之前……。”
说到一半,被手指轻轻地抵住唇间。
是严豫川的手。
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但陈觅确实没有之前那么痛了。
这是真话。
人的适应力很强,陈觅第二次确认了这个事实。
麻木到,他居然也有些许适应了。
严豫川撤回手指,蹲在他面前,不知道说什么,犹豫半晌,声音很低地喊他“宝宝”。
这是严豫川第一次这么称呼他。
本应该是个柔情蜜意的桥段,应该面红心跳地笑笑闹闹。
可是陈觅居然觉得眼泪快涌出来了。
严豫川真的不是在跟他调情,恰恰相反,是一种很疼惜的叫法。
就像奶奶也只有在生病的时候才会叫他“小宝”。
是心疼到极点,没有多余的语言可以发泄,只能通过称呼来安抚对方。
“哥……”他吐出一个字,还想扯扯嘴角缓和一下气氛,可是随着话一出口,眼泪再也抑制不住,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陈觅向来哭得很克制,有时候眼泪也只是他为自己争取的工具,要么就是痛到不能控制而流出的生理盐水。
但今天是一种完全崩溃的哭法,纯粹为了抒发再也憋不下去的情绪。没有表情管理更没有多余的心理活动。
陈觅在这一刻哭得像个小孩,越压抑眼泪流的越凶。
话断断续续地,夹杂在泪水里,说不出完整的音节,疾病和无休止的阵痛摧毁了他的意志。
他只觉得委屈。
这种委屈平日里被他死死地按在心里。
人就是这样的,硬扛的时候觉得没什么,一有人疼了马上情绪就上来了。
陈觅心里的情绪也被严豫川一句称呼给引了出来。
为什么要这么痛苦的治疗,他甚至无数次想过,不要治了。
不要治疗了。
让他体体面面的去死。
让他陪爷爷奶奶睡在地下,也没有什么。
可是看到严豫川没日没夜地陪他。
陈觅又觉得愧疚。
这种愧疚和疾病带来的痛苦反复拉扯他,几乎要将他撕裂成两半。
假设一走了之,那么,他身边的这些人,孟泽,严豫川……要怎么办?
被留下的人有多痛苦,他自己心里太清楚了。
除夕那晚,他真的有过很多美好设想。
恋爱,是不是应该十指相扣跑去看无聊地爆米花电影,在影院最后一排咬耳朵?把他介绍给自己的朋友?是不是应该一起出去旅游,养一条狗,把自己的房子按严豫川的习惯再装修过一遍?
那些应该做的,情侣之间应该体验的事情,他倒欠严豫川很多,还要自私地拽他一起在痛苦里煎熬。
严豫川刚刚得到回应,还没进入热恋期,就要参加他的葬礼吗?
他放心不下他。
他走了,严豫川要怎么办?
他哭到上气不接下气,严豫川心里也跟着抽痛。
“哥,亲亲我吧。”
陈觅深呼吸一口,眼泪还挂在脸上,想扯一个笑容出来。可是对上严豫川心疼的眼神,嘴角又渐渐掉下去了。
也许……他也能试着依靠一下别人。
也许接吻可以抵消些许的痛感。
陈觅头一次主动索吻竟然是在这种场景下面。
严豫川吻过他嘴角的泪珠。
眼泪不是咸的了。
是苦的,苦得严豫川也有那么一个瞬间,想要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