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好像真的错了。”
“是不是当年,带爸爸完成心愿,不要让他最后的时间白白消耗在病房里,他会不会走的不那么痛苦?”
陈觅谈及自己想法的那个晚上,明明脸上表情很平和,严豫川却觉得他在无声无息地流泪。
他在无休止地责怪自己。
好像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从亲人离世的阴影当中走出来过。
这种阵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
“如果我以后病危呢,还要再苟延残喘吗?在病房里捱到结束生命吗?”
“还是像林岭艺术团一样,选择完成自己的梦想,自由自在地度过生命的最后几年?”
如果结局近在眼前,怎么选择?
陈觅有预感,也许,他会在这支片子里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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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今天先到这里,收工。”
陈觅率先鼓掌,张桂琴也觉得狠狠吐出了胸中的郁气。
这些日子的不甘,委屈,不被理解,全部变成朴实而有力的话语,被她统统倾倒出来。
痛快!
她的笑里带了两份释然,跟着一起鼓掌。
掌声传染到门外,于是声音逐渐变大。
严豫川清楚,陈觅看似还算轻松,实则已经撑到极限了。
果不其然,推着轮椅出门一拐,陈觅便颤抖着手接过氧气瓶。
严豫川帮他把面罩扣在脸上,缓缓按下释放按钮。
一时无言,只剩余陈觅起起伏伏的胸膛。
堪称漫长的拍摄过程中,严豫川有很多个瞬间想要劝他休息。
但他也知道,这是陈觅想要做的。
没有人有资格插手陈觅的想法,更何况他。
他能做的,他有资格做的,只是在背后默默地注视。
仅此而已。
接下来几天,陈觅几乎是全身心地投入了拍摄。
严豫川第一次见识到他工作状态下的冰山一角。
连轴转的跟随拍摄就不说了,回家就是扑在电脑面前干活。
连续好一段日子,连严豫川都结束工作了,陈觅还伏在案上涂涂画画。
深夜里,万籁俱寂。
一抬头。
时钟早已走过十二点。
严豫川几乎是忍无可忍。
这人到底把自己的身体当什么?
但是走到陈觅背后,严豫川又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太瘦了。
短短几天,陈觅几乎又瘦下来一圈,之前还算合身的睡衣也空荡荡的大了一圈。
背后的人离得这么近,他都毫无察觉。
按照他以往的习惯,严豫川脚步声响起的那刻,他就该察觉到了。
结果是,这人还沉浸在工作里,无可自拔。
严豫川几乎要气笑了,深呼吸一口:
“凌晨了,早点休息吧。”
哪知陈觅压根就没注意听他说话,嗯嗯地敷衍两句,手里动作不停。
严豫川紧锁眉头,但这几个月养成的习惯,还是让他帮陈觅理了理耳边垂下的头发。
“时候不早了,明天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