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些天病情突然恶化,从那天起,小江他的情绪就开始不对,虽然他表现得和平常一样,但他是我从肚子里生出来的,我能感觉到,那个时候我就很担心,没有想到……”
说道这里,小江母亲的眼泪又是汹涌而出,抑制不住的大哭声,自责到了极致,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连身体都开始轻微晃动起来,仿佛随时都会晕厥过去一样。
赵亦文见状,眼皮一跳,考虑到小江母亲身体不好,担心小江的母亲在他们面前出事,连忙两步上前,走到小江母亲身边,与钱飞一左一右的扶着他。
赵亦文给钱飞使了个眼色,于是两人就趁着小江母亲陷入到自己情绪中的时候,把她扶到了椅子前,安抚着让她坐下:“你先冷静,有话咱们好好说,慢慢说,什么事咱们都可以商量……”
尽管不知道小江的母亲有没有把赵亦文的话听进去,但终究还是坐在了椅子上,这让赵亦文稍稍松了口气,又抽了一张纸巾到小江母亲的手上。
小江母亲并没有用纸巾擦拭着自己的眼泪,任由眼泪继续流淌而下,手上紧紧攥着那张纸巾,按在自己的胸口,声音沉痛,喃喃自语:“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的病给了他太大的压力,拖垮了他。”
“这么多年了,为什么我就没有早点死!如果我早点死,小江他也就不会活的这么辛苦,早早辍学到外面打工,打工的钱都用到了我的治疗上,可这就是个无底洞……花了再多的钱,也不过是能拖一天是一天而已……可是这个压力却全部都压在了小江的身上,现在投入了这么多,却看不到希望,终于还是垮了啊……”
小江母亲的神情满是懊悔,似乎是在悔恨自己为什么要拖着病体苟活,让自己的儿子承受这样巨大的压力。
下一刻,小江母亲从自己的包里摸出了一张折起的纸,“这大概就是压死我儿子的最后一根稻草。”
说罢,小江母亲打开这张纸,上面赫然写着“病危通知书”三个字。
可见,他的病情这次恶化得又多严重,下次病情再加重,可能连医生都无力回天。
房间中,所有人都是沉默。
赵亦文和伍立群都有点动容。
一个身患绝症的病人,一个负担起母亲重病的儿子,命运的无情,所以很难不让他们产生怜悯。
“所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他会做出那样的事我这个当妈的也有很大的责任,我不求他能无罪释放,我只希望能得到你们的谅解,他能少坐几年牢,少吃几年苦,这也算是我临死前最后的希望了……求求你们,看在我们母子都是可怜人的份上,原谅他吧。”小江母亲再次恳求,说着,就下意识又想从椅子上滑到地上跪下。
一直在旁边盯着小江母亲的钱飞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小江母亲,在小江母亲刚要动作的时候,就一把按住了小江母亲的肩膀,让她无法再动。
小江母亲一愣,扭头看了眼钱飞,垂下眼,低声抽泣着。
“所以他因为压力过大,投入太多后,看不到希望,就要把无辜的人送去给你陪葬?”宴弥缓缓道。
小江母亲一愣,眼中又有泪水不自觉滑出,看着宴弥的眼神呆滞。
赵亦文和伍立群顿时清醒,从被小江母亲牵动的同情中脱离出来。
压力大,投入没有回报,看不到希望,这些都不是他走上犯罪,伤害无辜人的理由。
毕竟,现在这个社会上,谁的压力又不大,谁又没有经历过绝望。
如果都像小江一样,做出这种危及他人生命,危害公共安全的事,那这个社会就太可怕了。
说不定那天走在路上,就有一个人突然想不开,拿刀乱砍只是从自己身边路过的陌生人。
小江这样疑似报复社会的人,说不定才是最危险,对社会危害性最大的人。
小江母亲看着他们神情的变化,心中顿时慌了神,“他不是的,他只是因为这张病危通知书,受到了刺激才会做出这样的事,他现在已经知道错了,以后肯定不会再干的!”
宴弥扭头,看向了赵亦文和伍立群,道:“你们怎么看?”
赵亦文和伍立群对视一眼,都有点拿不定主意,只得一起扭过头,问宴弥:“你觉得呢?”
宴弥耸耸肩,“我相信法律。”
赵亦文和伍立群都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宴弥的意思是法律怎么判就怎么判,也也是相当于拒绝了小江母亲的请求。
小江母亲闻言,也明白宴弥这话是什么意思,顿时急了,竟是口不择言道:“你们不是没有死吗?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儿子?”
小江母亲此话一出,房间瞬间安静下来,连小江母亲自己也是愣住,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顿时无措起来。
赵亦文和伍立群更是皱紧了眉头,神情变得冷漠。
宴弥嗤笑一声,“没死,那是因为是我。”
小江母亲闻言,脸上浮现茫然之色。
赵亦文和伍立群只当宴弥这是在指是他们运气好,毕竟还在医院里的时候,宴弥就这样说过。
钱飞倒是明白宴弥这话的意思,因为是宴弥,所以才没有人死,若是换着其他普通的人类,非死即残。
“所以,以他的情节来看,并未造成人员伤亡,判下来最高也不过是十年。”宴弥淡漠道:“老实说,这其实已经算是很轻了。”
钱飞认同地点下头,若非是宴弥,小江的犯罪情节只会更重。
但小江母亲并不这样认为,大声道:“你们根本不懂,对于我这种身患绝症的人而言,一天都很宝贵。而且十年,人生能够有几个十年?!”
“无论几年,都是小江他自己做的,就应该受到惩罚。”赵亦文冷冷道。
小江母亲气愤得身体开始发抖,双目赤红,只是这次不再是流泪,而是用着发红的眼睛瞪着宴弥他们,因为脸颊深陷,面色蜡黄,以至于她这个模样显得异常狰狞。
小江母亲起身,向着宴弥他们坐的方向走了几步,直视着宴弥他们,声音嘶哑:“我不过就是希望你们能出具一张谅解书,让我儿子能够早点出来,少在里面受点罪,这样你们都不愿意吗?”
宴弥不语,似乎完全不觉得有写谅解书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