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已什麽都听不到了,也感觉不到任何痛苦。
阮韶觉得自己就像又回到了那个凉爽的夏夜,被人怜爱地拥在怀中,躺在小船里,隔着荷叶望着皎洁的月色。
船儿一荡一荡,他们也随着起起伏伏,仿佛回到了儿时的摇篮里。
我会等你来找我。不论多久,都回等下去。
若我的人去不了,那麽,成了鬼魂,一日千里,很快就可以见到你了吧。
“阿韶!阿韶你坚持住……你别死,求你别死……”耳边的怒吼转为了哀求,似乎有滚烫雨点落在脸上,“我就只有你了……只要你肯活着,你要什麽,我都答应你……求你了……”
阮韶终于渐渐闭上双眼,关闭了最後一丝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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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碧绿的枝条垂在水塘之上,睡莲书展着叶片,小小的花蕾露着尖角。鲤鱼在水面甩了一个水花,又钻到莲叶下。
午後宁王府的花园里,如往日一样静谧清幽。
紫藤花架下,阿姜捧着一本新出的词集,轻声念着。阮韶膝上搭着一张薄毯,坐在竹椅里,似在小憩。
“新的药方用着如何?”
“回陛下,新方子不错,王爷用了後,晚上睡得踏实多了,白日里气色也比往日好了。”
“每日还是只吃那麽点东西?”
“阿姜给王爷煮了乌梅汤,王爷很喜欢,进餐也比以往多了些了。”
“很好。”阮臻点点头,“你们把他照顾得很好,朕都有赏。”
“这都是老奴们份内的事。”马总管急忙躬身道。
他们俩站在隔着池塘的走廊里,被茂密的葡萄藤和芙蓉花遮着,却可以望到那头阮韶的身影。
阮臻背手站着,痴痴望了好久,才道:“他最近,可有说过有什麽打算?”
“回陛下,王爷平日里很少说话,也就是和阿姜聊点家常。”
阮臻失笑,“你没和他提过朕来过吧?”
“老奴不敢,陛下吩咐过的,老奴全都照办了。”
阮臻点了点头。那头,阮韶侧过脸来,似乎和阿姜说了什麽,然後望向池塘里的睡莲。
阿姜手起了书,顺着回廊绕过来,竟然走到了阮臻这边。她跪下行礼,道:“陛下,王爷请您过去。”
阮臻一惊,“他知道朕在?”
“王爷说他算到了。他自戕後侥幸不死,现下几日才算活了过来。有些话,也该好好和陛下您说了。”
阮臻苦笑,“不愧是我的阿韶。”
阮韶看着阮臻走近,起身正要行礼,便被阮臻重新按回了椅子里。
“你身子才好,不用多礼,好生休息着吧。”
“我还没娇弱到这个份上。”阮韶浅笑,“多谢你这些日子里来探望我。我之前精神一直不济,虽然知道你来过,却不方便见你。那副样子和你见面,又怕吓着你。”
阮臻苦笑,“自那夜後,还有什麽能吓着我的?”
阮韶低声道:“对不起,是我偏激了。”
“那你可改了主意?”
阮韶又不语了。
阮臻一笑,摇头,“我也是随口说说。我知道你的性子,一旦决定是事,死也不会回头。更何况,你现在算是死过了。其实,你若不死一次,我也不会清醒过来。那段日子好似一场噩梦,醒过来後才知道自己对你做下多深的伤害。而你也,真是……太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