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管事,阮韶把戏班里的孩子们都叫来,一人发了十两银子,说已帮他们脱了贱籍,是留是走,由他们自己做主。
这些孩子都很是敬爱阮韶,顿时哭作一团,十分不舍。
阮韶却是精疲力尽的样子,支撑着瘦弱的身子回了房。
“师父可在?”门外忽然传来阿远的声音,“师父,我有事想和你说。”
阮韶说:“我知道你要说什麽。”
阿远急切道:“师父当年说了不会不要我的。师父去哪里,我就去哪,我要跟着师父走。”
阮韶苦笑:“你跟着我也行,只是从此以後就要做越国人了。”
阿远道:“我的命是您救的,我就是您的人。”
阮韶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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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韶动身离京那日,麒麟班照常升台开戏,连他家中下人也如往常一样出门买菜。
阮韶亲自出来应酬了几位熟客,四处打了个照面。
戏开台後,场面热闹,也没人注意到他何时悄然退场。
阮韶和阿姜扮作夫妻,阿远则是小舅子,他们甚至没坐马车,而是混在普通百姓中,顺利出了城。
到了城外避暑的湖边,三人进了一家茶馆,穿堂来到後院。
一辆普通的蓝皮马车已经准备就绪,里面备有衣物食水,银票和文牒。
阮韶和阿姜坐在车里,阿远赶车,等到建安帝的探子发现阮韶已逃走时,他们已经离京三日了。
建安帝听了汇报,不怒反笑,“中山王不正在返京途中?着我手谕,让他先将阮韶捉住,然後我们再和阮臻细细和谈。”
快马加急的皇帝手谕送到刘琸手里,他经历了数年风沙,已经变得成熟的面孔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可有阮韶动向?”
“线报说他一行三人,後来又和越国的侍卫汇合,正朝定郦关而去。”
“倒是挺近的。”刘琸哼笑一声,“几年不见,他倒越发胆大了。本王这就去会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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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郦关其实就是当年阮韶和阮臻逃走时走的关卡。
那里山势险恶,却也因此有许多山间小路连同两国。
当年那个索桥断了,可那里也多的是其他途径可以去越国。
刘琸追赶到时,阮韶一行已经进了山。
深山老林,人迹罕至,去哪里找人?
属下找来山脚村子里的采药人,从他口里问出了几条过河的路。
刘琸略一思索,选择了第二条。
“索桥……可那不是……”属下困惑。
刘琸一笑,“阮韶不怕冒险,只想最便捷,他就是个疯子。”
时隔七年,阮韶站在山涧前,看着重新修复好的索桥,再回头望着逼近的刘琸和他的亲卫兵,也只是从容恬淡地一笑。
山林轻薄的阳光照耀在他如玉的面孔上。
刘琸也不是当年养尊处优的风流王公,他曾经俊雅细嫩的变容经历风吹日晒,已变得刚毅成熟,那风流懒散的神情也很难在他身上寻到。
如今的刘琸不再是娇养的珍禽,而是山野里的一只猛兽,有着尖牙和利齿,矫健丶强壮丶凶狠无情。
阮韶知道,当年十六岁的刘琸可以为抓他而一箭射过来,如今的刘琸,大概会直接将他当场斩杀。
可是他不能死,他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回到越国,回到阮臻身边。
刘琸的亲卫和阮韶的护卫厮杀成一片。阮韶等人在一片混乱中朝索桥奔去。
刘琸就在这时突然杀入阵来,阮韶反应过来之时,他已经来到了自己身边。
阿远刚把阿姜推出战圈,转眼就见阮韶被刘琸抓提上了马。
阿远目眦俱裂,怒吼一声冲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