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
“草薙他们满脑子只想着推翻嫌疑犯的不在场证明。他们坚信若能找出花冈靖子不在场证明的漏洞,只要她是真凶,迟早可以找出真相。你若是共犯,只要顺便调查你的不在场,他们以为就能瓦解你们的防御。”
“我一点也不明白你为何要说这种话。”石神继续说,“站在刑警的立场,那样做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当然,正如你所说,前提是如果她是真凶的话。”
汤川听了又再次微笑。
“草薙告诉我一件有趣的事,是关于你出考题的方式,针对自以为是的盲点。比方说看起来像几何问题,其实是函数的问题,我听了恍然大悟。对那种不了解数学的本质丶早已习惯根据公式解答的学生来说,这个问题想必很有效。乍看之下好像是几何问题,所以学生便拼命朝那个方向解题,然而却解不出来,唯有时间分秒流逝。要说是坏心眼的确很坏心眼,不过用来测试真正的实力倒是很有效。”
“你到底想说什麽?”
“草薙他们,”汤川恢复严肃的表情,“自以为这次的题目是瓦解不在场证明,因为最可疑的嫌疑犯坚称有不在场证明。也难怪他们会这样,再加上那个不在场证明,看起来就摇摇欲坠。一旦发现这个线索,当然会想从那里攻起,这是人之常情。我们做研究时也是这样,不过在研究的世界里往往会发现,那个所谓的线索,其实完全找错了方向。草薙他们也一样,掉入那个陷阱。不,或许该说是被人牵着往陷阱跳。”
“如果你对侦办方针有疑问,那不该找我,该向草薙刑警提出建言才对。”
“那当然。我迟早必须这麽做,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和你谈谈。至于理由,我刚才已经说过了。”
“因为我们是朋友?”
“说得更进一步,是因为不想失去你的才华。我希望这种麻烦事赶紧做个了断,你才好专心做你该做的事,我不希望你的头脑浪费在无谓的事情上。”
“用不着你说,我也不会白白浪费时间。”石神说着再次迈步走出。不过不是因为上班快迟到了,而是他已无法忍受留在原地。
汤川从後面跟上来。
“要解决这次的案子,就不能把它视为瓦解不在场证明的问题,而是截然不同的方向。其间的差异,远比几何与函数来得大。”
“为了参考起见我想请问一下,那你认为那是什麽问题?”石神一边往前走一边说。
“很难用一句话概括,勉强要说的话应该是障眼法的问题,是故布疑阵。调整小组被犯人们的僞装唬住了。他们以为是线索的东西,其实通通不是线索。当他们以为掌握关键的那一瞬间,等于已经上了犯人的当。”
“听起来好像很复杂。”
“是很复杂。不过,只要稍微换个看法,问题就会变成异常简单。凡人想以复杂的手法掩饰某件事时,往往因为复杂而自掘坟墓,可是天才不会这样做。他会选用极为单纯丶但是常人想像不到丶常人也绝对不会选择的方法,将问题一口气复杂化。”
“物理学者不是应该很讨厌抽象式的叙述吗?”
“那我就稍微谈一下具体的事吧,你的时间来得及吗?”
“还不急。”
“还有时间去便当店吗?”
石神瞥了汤川一眼,视线立刻又回到正前方。
“我又不是天天都在那里买便当。”
“不会吧。就我所听到的,你好像几乎是天天报到。”
“这就是你把我和那个命案扯在一起的根据吗?”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有点不对。就算你天天在同一个店里买便当我也不觉得奇怪,不过如果是天天去看某位特定的女性,那就不能忽视了。”
石神停足,睨视汤川。
“你以为身为老朋友,就可以口无遮拦吗?”
汤川没避开,他正面迎向石神视线的双眼蕴含力量。
“你真的生气了?我知道你心慌了。”
“太可笑了。”石神迈开步伐。走进清洲桥,他开始走上眼前的台阶。
“距离陈尸现场不远的地方,有一堆疑似被害者所有的衣物遭人焚烧。”汤川一边跟上一边开始说,“警方在一斗高的罐中找到没烧完的衣服,据信应是凶手所为。我刚听说这件事时就在想,凶手为何不等衣服完全烧毁再走?草薙他们似乎认为,凶手可能是想尽快离开。但如果是这样,只要先带走衣服,事後再慢慢处理不就好了?或凶手错估情势,以为应该会更快烧光?这麽一开始思索後,我越想越不安心,于是抑决定实际烧烧看。”
石神再次停足,“你烧了衣服?”
“在一斗高的罐中烧的。外套丶毛衣丶长裤丶袜子……呃,还有内衣吧。我是在旧衣服店买的,不过荷包还是意外大失血。我们和数学家不同,不做个实验就是不死心啊。”
“结果呢?”
“衣服冒出有毒气体,熊熊燃烧,”汤川说,“全部烧光了。一眨眼就结束了,搞不好还不到五分钟。”
“所以呢?”
“凶手为何连短短五分钟都不肯等?”
“谁知道。”石神走上台阶最顶端,在清洲桥路左转,和‘天亭’是反方向。
“你不去买便当吗?”果然汤川问道。
“你真烦人,我不是说了吗?我又不是天天买。”石神皱起眉头。
“好吧,只要你不愁没午餐吃就好。”汤川赶上他并肩前行。“尸体旁边,还发现了一辆脚踏车。根据调查,已查明车子停放在条崎车站时遭人偷走。脚踏车上还留有据信应为被害者的指纹。”
“那又怎麽样?”
“连死者的脸都记得毁容,却忘了擦掉脚踏车上的指纹,这人也未免太糊涂了。不过如果是故意留下的那就另论了,凶手的目的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