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上凛然便在附近,及时以循风印固住他的神魂,修复残破碎裂的肉。体,只怕沈牵早死了。
聆风地医术冠绝九洲,也只堪堪吊住性命。
是沈牵自己飞蛾扑火。
是他自己在求死。
一室寂静中,王勉之突然想到什麽:“顾师伯,尧……阿嫂,阿嫂先前不是曾经跌境,也是神魂受创吗?”
顾无嗔叹息一声:“阿宁那次,她受伤没这麽重。”
王勉之失望地垂下脑袋,负手来回疾走,烦躁道:“就没什麽法子吗?难道就让他这样等死?我哥不能死,他不能死……”
王勉之说着说着,步子慢了下来,想到什麽似地猛地擡头看向顾无嗔:“……死,顾师伯,我哥先前跌境,不是险些死过一次吗?”
顾无嗔一愣,也是想到了什麽。
王勉之大喜,忙道:“是吧?那是四年前,还是五年前?他破境化神时,还未等来雷劫又跌境了,当时也是神魂重创,昏迷了数月,大家都说他活不久了,阿爹阿娘也这样说,我哭了好几天……”
顾无嗔眉头一皱,有些复杂地看向王勉之。
王勉之犹自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喜悦中,顾不上礼节,一把抓住顾无嗔衣袖:“顾师伯,当时是你们门内一位弟子带回的秘境丹药,那丹药能医治神魂受创,你们,你……”
说着说着,王勉之好像意识到了什麽,喜悦渐渐变为仓惶,咽了口唾沫:“你们,还有吧?”
顾无嗔别过脸,不忍看到少年眼中失落。
“没有了吗?”
王勉之鼻头一红,眼中泪水已经积聚。
“不是没有了。”良久,顾无嗔叹息一声,“那丹药,是阿宁从秘境中拼死寻回的,举世也只有一颗。”
“什,什麽?”王勉之目光虚了虚,“不是一个普通小弟子在秘境中机缘巧合捡到的吗?怎麽是她……”
一道冰冷没有起伏的声音插入:“太古秘境,巨蟒护持的涅盘丹,举世只有一颗,除了阿宁,谁有那个本事和胆量能带回来。”
王勉之擡头看向褚良袖,後者歪了歪头:“沈牵跟你说,只是一个普通小弟子,机缘巧合寻得的?”
王勉之在褚良袖目光中不由後退两步。
不是沈牵告诉他的。
而是他当时就在现场。
那小弟子修为平平,说是他的同门在秘境中偶然所得,临死前托他带回送给重伤的沈师兄。
当时恰逢太古秘境一甲子一次的开放,悬清宗的确有批弟子入了秘境历练寻宝,几个低阶弟子被秘境凶兽所伤,有三人当场死去。
那小弟子看起来忠厚老实,实在不像是说谎。秘境寻宝并非只看修为,有时机遇也很重要,是以他说是同门偶然所得,沈牵与王勉之并未生疑。
王勉之嘴唇抖了抖:“是那个小弟子说的……”
他话未说完,床帐中突然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一只苍白丶青筋凸起的手猛地扯住了纱帐。
衆人大惊,一拥而上。
沈牵不知何时醒了,他死死抓住顾无嗔的手,苍白的脸上挂着咳出的血,冰雪似的脸,艳红的血,触目惊心的对比让所有人心中一窒。
又是一阵牵扯肺腑的剧烈咳嗽,殷红血点子落在素洁枕被间,沈牵眼中似是含着血,死死盯着顾无嗔,一字一顿。
“宗主,你说什麽?”
顾无嗔转眼间已然明白了。
沈牵不知道。
他怔愣着,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沈牵眼中光芒剧烈摇动,似是大厦将倾,山岳崩摧,那素来淡漠的双目中,竟缓缓地有了水光。
顾无嗔退後两步,竟像是被这样的沈牵吓到了。
沈牵本就没多少力气,顾无嗔一退,他的手便颓然地摔在床上,纱帐落下,遮住了沈牵面容。
王勉之想上前,却看到轻纱迷蒙中,有亮光一闪而过。
紧接着是“啪嗒”一声,像个小小的水珠摔到丝绸被子上,摔成了几瓣。
明明是极轻的一声,却让王勉之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怔立在原地,再不敢上前一步。
一道白影从他身旁一掠而过,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褚良袖一把掀开帐子,一手抓住沈牵领子提溜起来。
她白雪似的长发流泻到脚踝,一身白衣,眉眼清寒面无表情。
声音缺乏起伏,像是冰封的河流,寒冷又冷漠。
“沈牵,宗主说,冒死闯秘境,斩大蛇,给你带回的救命丹药的人,是尧宁。”
她背对衆人,挡住他们目光,谁也看不到沈牵的神色。
一室死寂中,褚良袖再次出声,她声音带着置身事外的淡漠,泠泠似世外琴音。
“你还记得,那之後你再见到她时,说的第一句话是什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