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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诸事悬而未决,尧宁在魔界,良袖说她道心受损,你又这幅模样……”顾无嗔挠了挠发顶,苦恼得直摇头,“这可怎麽办才好?”
沈牵躺在床上,断掉的双手已经都接好,只是整个人精气神都萎靡下来,下巴冒出青色胡茬,眼下两团青黑。
“宗主。”沈牵嗓音沙哑,轻声道,“我没事,过不了几日就会好。”
顾无嗔瞧了瞧他,长长地叹一声气,继续挠头。
“那你好好休息,闲闲那孩子又担心你,又怕她师叔在魔界挨欺负,又害怕你俩闹崩了家散了,整个人急得团团转,你也不想阿宁什麽时候回来,发现你没照顾好她吧。”
沈牵目光闪了闪,顾无嗔拍拍他的肩膀:“我去看下良袖。什麽道心受损?这孩子净裹乱,打一架不就好了……”
“宗主。”沈牵叫住了顾无嗔。
“怎麽了?”
“我想起了一件事。”沈牵无神的目光缓缓定在顾无嗔脸上,“当日宗主告诉我拔除混沌之气的法子,为何对尧宁无用,反而让她受了重伤?”
室内刹那静谧无声,顾无嗔身影一顿,慢慢转过头,不怒自威的眼眸与沈牵对上。
他的眼中没有情绪:“你说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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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怀孕了?”上凛然拧眉,“怎麽可能?”
上凛然是医修,聆风地世代传承,他就是在其他事上出错,也绝不可能在医术上有分毫差池。
桃花庵中,阿度看着传讯符上浮现的字迹,不由拧了拧眉。
“你为她诊过脉?可是度无主分明告诉我,僵蚕将她带回魔界那日,她的孩子已经保不住了。难不成度无主骗我,还是僵蚕说了谎?”
聆风地中,上凛然亦是浓眉紧蹙,他意识到了尧宁与沈牵之间,可能横亘着一个巨大的误会,而那分明是有心人刻意促成的。
上凛然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当日梵天寺剧变,沈牵受了重伤,而尧宁毫发无损,我先照料了他几日,待他好转才去看的尧宁。”
阿度意识到了什麽,忙问:“那你为尧宁诊脉时,她有什麽不对劲吗?”
“她……”上凛然刚想说什麽,却突然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为尧宁诊脉……上凛然努力搜寻那段记忆,却发现无处可寻。
他记得自己提着药箱去往後山禁地,心中忧虑着局势,然後……
然後发生了什麽,上凛然怎麽都想不起来。
他背後泛起寒意。
上凛然闭了闭眼,稳住心神,继续往下回忆。
接下来的回忆,便是他提着药箱离开禁地,尧宁一切安好,他也能稍稍放心,要赶紧回去跟沈牵说明,免得他重伤中仍在担忧。
上凛然睁开眼睛。
他记得前去禁地,记得离开禁地,然而中间的回忆,却像是被人凭空窃取抽离,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上凛然看着自己的双手,发现指尖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果真给尧宁诊过脉吗?或者他诊脉的结论,确实是尧宁一切安好,没有怀孕吗?
如果是因为他,才导致沈牵与尧宁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又一夕分崩离析,他怎麽对得起好友,怎麽对得起尧宁受过的苦楚?
“上宗主上宗主!”
传讯符悬空,上边现出阿度的字迹。
上凛然看着那行字,慢慢冷静下来。
他将情况告知阿度。
“忘掉了最重要的那一小段记忆。”阿度摩挲着下巴,“却唯独深信尧宁并未怀孕,若是有人刻意为之,怎麽看也不像是正派路子。”
上凛然看着传讯符上浮现的字迹,也陷入了思索。
能让一个人忘掉特定的记忆,并对一件事深信不疑,若是无人提醒,只怕永远都想不起来有任何异常。
这种能力……
阿度擡头,轻声道:“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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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尧宁手指轻轻敲着桌子,“你这样算是给我提示吗?”
度无主没有说话,胜券在握一般摆弄起茶具,甚至有心情给尧宁也斟了一盏茶。
“让我想想。”尧宁接过茶盏,食指蘸水,在桌上画下一道印记,“首先是拔除混沌之气,沈牵志在飞升,可悬清宗也好,他自己也好,都是要脸的。可他却在衆目睽睽之下对我动手,那时我还是他的妻子,就算他性情大变不要脸了,也会在意这麽做欠下的因果……”
尧宁沉吟片刻,指尖颤抖了一下:“所以他认为,那是真的在替我拔除混沌之气。”
尧宁敲定结论,擡头看了看度无主,见他仍是一脸平静,于是继续道:“那麽这个法子,是谁告诉他的呢?”
尧宁在桌上写下一个“顾”和一个“褚”,想了想,又加上一个“宋”和“上”。
“宗主丶大师姐,还有姨母与上凛然。”尧宁道,“沈牵信任的,无非这几个人。”
尧宁瞧了瞧,将“褚”与“宋”划掉:“大师姐一心只有变强,对其馀事兴致缺缺,姨母远在中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