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急促倒气,胡乱抹了把脸,慌张地四下环顾,不期然撞上一道审视的目光。
年轻人怔愣片刻,睁大了双眼。
孟摇光,方才他口不择言用以威胁尧宁的“靠山”。
想到尧宁最後的话,年轻人身子一抖,赶紧移开目光,垂下脑袋看着桌子,心中不住念叨快走快走,没看到我没看到我……
孟摇光坐在了他对面。
“这位道友,似乎有些怕我。”
她的声音温柔而轻缓,言语和气,没有半点天潢贵胄的骄纵跋扈,让人情不自禁想要对她敞开一切。
然而年轻人心里有鬼,根本不敢直视孟摇光,勉强挤出笑容:“怎,怎麽会呢?”
孟摇光索性不再绕弯子,倾下身,将九节钢鞭按在年轻人面前。
钢鞭与桌板相接,发出沉重的一声,似在无声宣告着,若这武器落在身上是怎样的触感。
孟摇光嗓音不复柔和:“为何不敢看我?”
年轻人听了,只得硬着头皮擡起眼,颤巍巍的视线落在孟摇光脸上:“怎,怎麽会呢?”
他不敢看得久了,生怕一个不留神泄露了心思,眼神乱瞟,突然见几个与孟摇光穿着一色紫衣的修者拖着一具尸体穿过大堂。
如先前一般,衆人视而不见,毫无察觉。
年轻人知道这大概是某种隐蔽的结界。
他眼神乱晃,落在那具尸体身上,只见那人穿着这家客栈的跑堂服饰,长相也眼熟得紧。
那不是伺候上房贵客的小二吗?他得罪孟摇光了?
跑堂毫无生气的脸歪在一边,死不瞑目的双眼直直看向年轻人。
年轻人心中一凛,寒气沿着脊骨猛地窜上天灵盖。
恰在这时,孟摇光平静的声音继续问道:“你方才看到了什麽?”
*
孟摇光失去了尧宁的行踪。
从这天早晨起,尧宁就像泥牛入海无迹可寻,连同她身上的混沌之气,好像都一并烟消云散了。
愤慨的修者聚集起来,像无头苍蝇一般在中则洲四处搜寻,随着时日渐深,不满丶怨怼丶怀疑逐渐发酵。
与此同时,讨伐审判悬清宗的联盟也如泥堤般溃散,沈牵与褚良袖都是险些破境化神的出窍圆满大能,他二人往悬清宗山门前一站,衆修者你推我挤,半天愣是无人敢当先锋。
偏偏这二人似是受了什麽刺激,一个赛一个脸臭,赶鸭子上架的修士被三两下打得险些修为尽毁沦为凡人。
宗主顾无嗔一口咬定尧宁之事是有心人陷害,从前的漏洞被一一指出,最明显的一处便是,没有人亲眼看过尧宁身上有混沌之气,无人亲眼看过她散播混沌之气,一切都只是听说。
局势逆转,剑锋指向孟摇光为首的同盟,他们未曾眼见为实,却莫名其妙轻信了谣言。
至于谣言的起始,衆人心知肚明。
火势倒转,烧到了孟摇光的眉心。
顾无嗔又加一剂猛药,推出北冥宗少主王勉之,王勉之曾受惑心蛊惑,也如衆人一般迷糊坚信尧宁便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惑心,魔修才会修习的邪恶功法。
北冥宗未发一语,却默默与天枢派作了切割,断掉往来,以行动默认了顾无嗔的说法。
顾无嗔趁势追击,联合先前中立和如今有所摇摆的宗门,宣告九洲上下,如今修真界最重要的是共同抵御混沌之气的扩散侵染,而非在真相尚且扑朔迷离之际内部倾轧,互相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