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比他预计的更早一步逼近。
小魔修极有眼色地端来一盆水,绞了帕子为僵蚕擦拭。
干枯的皮肤沾了水,即便不能治本,却也能让僵蚕好受些。
他徐徐舒了口气,靠着椅背闭上眼睛。
小魔修不愧是僵蚕精心挑选伺候尧宁的,没有一般魔修的粗俗莽撞,动作十分轻柔,身上还沾染着尧宁房中的花香。
僵蚕心神放松,下意识鼻翼轻动,想嗅一嗅那清淡的香气。
仿佛是知晓僵蚕心中所想,花香瞬间浓郁起来,扑鼻的芬芳萦绕室内,就好像……
好像尧宁就在他身边一样。
僵蚕紧皱的眉头松开些许,在熏人的香气中有些昏昏欲睡。
沾水的帕子像是裹着细雨的风轻柔拂过他的面颊,僵蚕舒展开的眉心又下意识拧了起来。
有什麽不对。
“尊上,你最是端正守礼,怎麽竟容许一个卑贱的小魔修,与你这般举止亲密?”
熟悉的声音轻而柔缓,却像是惊雷在耳边炸响,僵蚕昏沉的意识陡然清醒,睁开了眼睛。
捏着帕子的是白苏,小魔修在不远处瑟瑟发抖。
满屋醉人的香气中,僵蚕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他安排小魔修神不知鬼不觉控制住尧宁,便是用的她不会设防的花香。
只是没想到,当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时,他甚至比尧宁更慢一步才察觉出危险。
不,若非白苏出口,他也许根本察觉不到。
僵蚕知道,肉。体的虚弱和长久的统治让他放松了警惕,就算知道了白苏的不满,他也坚信对方会一如从前效忠自己。
他忘了最开始让白苏臣服的,从来不是他这个人,而是绝对的力量碾压。
“你就这麽迫不及待?”僵蚕看着白苏,“魔尊之位并不只是眼前的荣耀,还有身後带血的荆棘。”
白苏扔了帕子,抽出刀抵着僵蚕脖颈:“我知道在尊上眼中,我从来不是魔尊之位的人选,从前我不服气。”
白苏笑了笑:“但现在,我发现尊上眼光挺好的。”
僵蚕眯了眯眼:“你要杀我,却不要魔尊之位?”
白苏挑了挑眉:“尊上于我有恩,我不杀尊上,魔尊之位自然也不要。”
僵蚕望着白苏,心中浮起一个念头,如果是那样,将是他最不愿看到的结果。
“尊上。”白苏有些落寞道,“我以为我们惺惺相惜,我唯尊上马首是瞻,便是想当这个魔尊,也从未想过是踏着你的尸体上位,可尊上呢?”
白苏的刀尖挑起僵蚕下颌:“尊上只当我是条听话的狗。”
“可是尊上要我听的话,却让我十足憋屈。”白苏刀尖一转,收了回来,退开两步,“所以我既不打算杀尊上,也不打算夺位,我选择另投明主。”
僵蚕脸色一沉,缓缓转过头。
门外走进来一个身影,竟是早已昏睡的尧宁。
她身姿挺拔,行动利落,神色清明,半点看不出来被药倒的样子。
僵蚕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想要催动魔气,却发觉筋脉滞涩,想要站起身,四肢却酸软无力。
尧宁提剑而来,几步走到他身前。
“你听我……”
僵蚕一句话未尽,尧宁半点不曾迟疑,“噗嗤”一声,一剑刺入他的胸腔。
僵蚕喉咙发出“嗬嗬”的声响,他望着面无表情的尧宁,像仰望一尊陡然降世的死神,平生第一次知道了畏惧的滋味。
甲胄碰撞声,整齐的脚步声响起,无数魔物的气息从四面八方而来,然而没有人进入寝殿。
僵蚕知道自己大势已去。
“你做这一切,想要什麽?”他问尧宁。
尧宁抽出剑,带出一串淋漓的血珠子,剑尖抵上僵蚕咽喉致命处:“我要你宣告新君上位。”
僵蚕笑了一下,牵扯到胸口伤处,顿时脸色扭曲了:“你本不是魔,没有我的承认,你害怕不能服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