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切丶霸道丶不安……像是被抢走了宝贝的稚子,急于宣示自己的主权。
为何他会愤怒到难以自抑?
沈牵终于想起来了——
因为度无主用了期年回溯,他亲眼看了两次,尧宁与别的男人在一起亲密的模样。
有什麽东西冲破了胸腔,喷薄欲出。
少时的夜幕旷野,他向褚良袖说要娶她。
那个时候阿娘仙逝,父亲神魂附上了清心锁,世间冰冷,通天之途漫长而绝望。
他身边唯有褚良袖可以为伴。
少年不知那微薄的暖意为何,却像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死死攥在了手里。
他不曾对师姐有男女之情。
却在意识到自己喜欢尧宁时,早已情根深种。
他本就是个卑劣的普通人,利用过尧宁是真,然而深爱也是真。
为何不曾看清楚?
那年淮水之畔,他厌恶尧宁的算计,可是姻缘灯是梵天寺高僧从六世轮回中积累的善业所制,是早已窥见的既定命途。
命运让尧宁出现,引走了褚良袖,接下了本就该落向他们二人的姻缘。
不是尧宁,褚良袖也会离开。
褚良袖不离开,姻缘灯也只会落向尧宁。
沈牵踉跄两步,吐出一口鲜血。
全都明白了。
他擡头看向尧宁离去的方向。
可是太晚了,他早已将尧宁推向了遥不可及的地方,推向了他因之嫉妒丶愤怒丶担忧的敌人。
*
阁楼里凶戾血腥气息陡然消失,一左一右守在门口的度无主与白苏皆是一愣。
白苏脸色不好看,擡头瞧了眼精雕细琢的屋宇:“你说魔界有这样的屋子,岂不是可笑。”
度无主并不顾忌白苏心情:“尊上亲手为她打造,自然与别处不同。”
白苏哼了一声:“金屋藏娇麽?”
“尊上不是儿女情长能动容的人。”度无主看了眼白苏,意有所指,“你莫将他看轻了。”
白苏无所谓道:“都快病死了,还逞什麽能?”
度无主没有出声,白苏却突然看向他:“你总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从不行差踏错,为何几次三番为她破例?”
度无主知道他意有所指,并不解释。
白苏却笑了:“我知道你比尊上更不易被儿女情长困住,也比尊上更容易让人看轻。”
度无主沉在阴影中的目光一凛,而後缓缓看向吊儿郎当的白苏。
他突然发现,其实僵蚕与他,最不该看轻的,是从来都被他们看轻的白苏。
白苏并不理会自己的言语暴露了什麽,他总是这样恣意妄言,像是漏成筛子的酒桶,不在意哪个漏洞更大更致命一些。
“你寝殿中悬了一副她的画,夜夜相对而眠,是人都以为风流薄情的度宗主春心沦陷了。”白苏笑道,“我怎麽没想过,极阳之体,于天生阴魂是大补——你只是想将她当做炉鼎呢?”
度无主垂下眼睑,遮住眼中一闪而逝的异色。
白苏笑道:“你说我这个脑袋都想明白了,尊上会不会更早知道,与她双修实在是百无一害?”
“你猜——”他望了眼紧闭的屋门,继续道,“他们现在在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