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郡王跟阿哥打架可不是什麽小事情,这背後代表着漠南各部跟大清,皇阿玛要想做些什麽,恐怕还需要些时间想想。
胤佑今天本就是要出门,急忙将皇庄上的事情都交代好,就带着刘进喜骑马往京城里的方向奔去。
而临时接到胤佑消息的颜元从椅子上坐了起来,看着过来递话的人,敛眸道:“七阿哥这是什麽意思?”
“主子爷没有别的意思,他知晓颜老先生觉得自己年岁已高,不愿意开班教学。但主子认为,教学也不但只有创办学校一个教法。”
“从宋丶元两朝开始,蒙学的教材开始不断有大家之作,光是青史留名的就有不少。宋朝的王应麟先生所作的《三字经》更是影响了无数学子。”
“主子知晓先生对程朱理学反感至深,可先生所提出的习行对于儿童来说又太过于深奥。”
“从西周开始,对于儿童的教育便讲究一个顺序,先生在漳南书院所作之事所带来的打击不可谓小。既然已经成年经过程朱理学啓蒙的少年们对习行一事无法接受,那为何不从儿童处出手?”
颜元在皇庄上教导儿童,经常以身作则,带着孩子们扎进周边的山林里面探寻自然,也会在他们跟着木匠丶打铁匠丶账房先生一起学习。
不过他是成人,相比起儿童对知识的掌握能力更快。
颜元愿意跟孩子玩,也是经过漳南书院一行後,觉得自己妄图从少年身上改变他们对程朱理学的看法,改变他们的学习习惯,改变他们对科举制的疯狂迷恋,是一件比登天还困难的事情。
宝敏让颜元到皇庄来教导孩子,也是期待着老先生能够将目光挪向别处。
说到底,还是要改变目标群体才是。
颜元的教导方法自然被胤佑看在眼里。
他并没有出声干涉,毕竟孩子们藏不住事。
刚开始的确会因为胤佑是皇子,名义上还是他们的主子,而有些局促,不敢表达自己。
等相处久以後,发现胤佑为人和善,对他们也好,也就逐渐露出了皮猴子的本色。
一个两个争先恐後地在胤佑面前展现自己今天刚学到的东西。
甚至还和胤佑说他们会在山上面布置陷阱,还能够拉长弓箭射山鸡。
胤佑一开始也没当真,毕竟小孩子你争我抢,慢慢说着都变成“我能一箭把熊瞎子射下来”。
当不得真。
直到胤佑干完活,无聊,听祝丹跟孩子们讲解仵作平日里干活的各种步骤,以及案档要怎麽填写,那群前不久还在育幼院里因为吃不饱饭而担惊受怕的孩童,竟然能够准确无误地复述出来祝丹的话。
并且举一反三时,胤佑就觉得这事不太对劲了。
他翻看了颜元给他们布置的作业,啓蒙的各类书籍并没有落下,大多以识字丶礼仪为主。
但是《水经注》丶《括地志》这种讲地理地貌的书,他们竟然也能够说上几句。
问了才知道颜元怕他们晚上在皇庄里面闹腾,扰了胤佑和宝敏休息,干脆提了一个建议,每天晚上给他们讲一节课外读物。
等胤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颜元已经开始给这群孩子们讲戚继光在蓟镇练兵时撰写《练兵实记》。
胤佑这下倒是真的对颜元的教学方法来了兴趣,结合自身所学,他在尚书房接受到的教育已经是清朝最为顶尖的教育。
身边围绕着的师傅大多都是当年的进士一甲,才学毋庸置疑,哪怕皇阿玛对他们的教育要求十分严苛,但好似也没像他们这般学得那麽快。
主要是还不痛苦。
用孩子们的话就是,“也没认真学,颜先生说什麽我们就做什麽,他对我们只有一个要求,平时做事的时候多想想自己在书本上知晓了什麽,然後将自己学到的东西应用到做事里。”
胤佑心里面有了计量以後,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胤佑想的是,要是颜元这次还拒绝,那他就来硬的,毕竟他知晓颜元这种教过别人学识的先生,对于继承了自己志向和衣钵的学生会格外怜惜。
颜元有个学生叫李塨,如今人正在南方游学,在一个江南氏族的家中做夫子。
胤佑当时嘱咐下去的时候,就是如此强硬。
谁知这次,甚至没等来人对颜元说什麽,他就连声应下。
“好,七爷这件事,草民会竭力去办。”
来人:“?”
憋了一路的威胁说辞,这是一句话都不用说了?
好在是什麽都没说。
他前脚刚把颜元所需要的笔墨纸砚送过去,後头的宝敏就收到了风声,让人将他请过去问话。
小太监自然不敢瞒着,在得罪七爷和得罪七福晋之间,俨然选择将七阿哥出卖了个干净,末了还自愿请罪要去马厩伺候宝马。
宝敏轻哼一声,“还在这做什麽?赶紧滚下去受罚,七爷叮嘱你做的事情,做了就是。还特意跑过来跟本宫说做什麽?这若是秘事,你也跑过来跟我说?泄露了什麽重要的事,你担得起这个责任?”
宝敏顺势将人送到马厩里面去保他一程,免得胤佑回来知晓,要让刘进喜对他惩罚。
宝敏眼眸轻转,朝正同杨梅低声交流,拿着箩筐绣手帕的葡萄喊了声,叫她过来替自己做些事情。
“福晋何事?”
宝敏示意葡萄弯腰,凑到人耳畔一顿叮嘱,朝更後面的方向努努嘴,“那两个人你们找机会去试探一下,别让什麽心术不正的人进来了。”
“好,奴婢这都去给福晋办妥。”
而今天早上胤佑听到的事情,宝敏也收到了“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