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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那你要听话哦(第1页)

第37章第三十七章“那……你要听话哦。”……

九珠山在淮州南门外,高耸入云,巍峨壮丽,传闻整座山上共有九处温泉,处处仙雾氤氲,宛若明珠,是以被取名“九珠山”。

因着靠近永安城,山上建有许多林苑,其中大半都是京中豪族的私産。谢家以前的别庄名叫“云蔚园”,建在半山腰,背靠果林,旁侧挨着一处珠泉,风景甚是秀美。每年夏丶秋两季,谢家长辈会带着小辈来这边度假。谢不渝的母亲崔氏亡故很早,他是祖母一手带大的,那是位慈眉善目的老夫人,跟以前的谢不渝一样,很爱笑。每次辛湄来时,老夫人都要拉着她的手往菜畦里钻,叫她欣赏她亲手培植出来的蔬菜瓜果。她自是兴致勃勃,却也懵懵懂懂,看见藏在菜叶里的青虫时,大吃一惊,老夫人“唰”一声掰下菜叶扔在地上,伸脚上去:“踩死,踩死!公主,莫怕,臭虫子已被老身消灭了!”

谢家覆灭後,所有家産充公,辛湄後来花费了许多功夫,才拿回这座别庄,着人修缮丶看护,力求一切复原。

日暮,车队在庄园大门外停下来,谢不渝跟着辛湄下车,甫一擡头,便看见熟悉的广亮大门,黑色匾额上书“云蔚园”三个烫金大字,银鈎玉唾,矫若游龙——这是祖母谢老夫人亲自取的名,由父亲谢渊提笔,匾额挂上去那天,也是个傍晚,山外残阳似火,云蒸霞蔚,甚是应景。

辛湄走过来,牵起他的手,示意他走入大门。两人并肩而行,走下台阶,穿过垂花门,但见长廊广宇,阶柳庭花,南边白墙底下花圃葱茏,载满绣球花,瓣瓣浅蓝丶淡紫丶粉黄聚拢在巴掌大的绿叶上,盎然有趣。谢老夫人爱种菜,谢家长子谢恪己则是个爱莳花弄草的文士,生前最爱绣球花。

谢不渝收回目光,走进过厅,厅堂内的家具丶陈列也是照旧。正中央是紫檀木镂花几案,背後放着紫檀嵌玉云龙纹屏风,西侧是博古架,东侧则是洞橱,橱窗旁挂着一幅气势奔腾的边塞图,画旁题有诗作,字迹遒劲有力,势若飞龙。

谢不渝看过去,良久不动。

辛湄认出来,那是很多年前谢不渝画的《雁山烽火图》。为他题诗的人,是先太子。

先太子名琮,乃先皇发妻卢皇後所出,是先皇衆多子嗣中最卓越出衆的一个。他从出生开始就是命定的储君,是大夏未来的君王。六岁起,谢不渝入宫为他伴读,与他一样,拥有最灿烂的前程。

可惜,这一切在卢皇後亡故後变了。

延平十七年,卢皇後因病暴毙,六年後,先皇册封岐王生母刘氏为後。刘氏丶岐王皆是野心勃勃之人,早在上位以前,便已属意东宫。很快,辛琮的地位开始动摇,从先皇口中的“甚有朕当年风采”变成“竖子不足与谋”。

延平三十年,废太子的风声在朝野吹开,岐王胸有成竹,几次在朝堂上公开讽议丶顶撞辛琮,气得西宁侯谢渊破口大骂,被先皇严厉责罚,也与岐王结下宿仇。

次年,秋,先皇于骊山围猎,辛琮借机联合谢渊谋反,起事前一夜,惨遭近前内侍告发。岐王亲自率人拿下辛琮,从东宫搜出诸多罪证,又派人抓住谢渊丶温怀济丶赵文成等东宫亲信。不久,赵文成认罪,招供谢渊,指认辛琮谋逆。

先皇震怒,赐死辛琮。

那是先皇登基以来最血雨腥风的一个秋冬,淑质英才的太子自缢于东宫,战功彪炳的西宁侯满门被诛,杏林世家温氏一族被流放荒蛮……昔日朝局大变,岐王入主东宫,如愿以偿。

不过,好景不长。或许是因果循环,皆有定数。三年後,先帝垂危,荣王出头,岐王心存忌惮,联合权相萧淮丶大将军裴安造反,被戚家镇南军截杀于东华门外。

是年开春,荣王登基,是为新帝——辛桓。

辛湄回首往昔,百感交集,她擡头看向谢不渝,见他目光停留在那幅画上,始终不动,怕他沉溺悲痛,唤他:“六郎。”

谢不渝敛神,藏住恸色,佯装欣慰:“仍是老样子。”

“嗯。”辛湄眨了眨眼,握紧他的手,“圣上为我赐封时,问过我想要哪一块封地,我特意选了淮州。拿回这处庄园後,我命人重新修缮,尽量复原。主院那边,还存留有许多谢家旧物,你……也可以去看看。”

辛湄既想让他看一看谢家人留下的物件,聊解相思,又有些怕他触景伤情。谢不渝果然没有很大兴致的样子,道:“改日吧。”

话声刚落,身後传来脚步声,有人大叫一声,抚掌道:“老天,这是何人妙笔,笔力雄厚,气势纵横,竟颇有我二哥的风采!”

谢不渝回头,瞪向来人,孔屏摸着下巴走到那幅画前,品鉴道:“不过,跟我二哥上次在王府画的《雪夜擒敌图》相比,还是稚嫩些,想来必定是个没什麽打仗经验的少年人所画,差些火候。”

辛湄失笑,偷瞄谢不渝,发现这人虽然依旧沉着脸,但眼底黯色明显散了。

这儿是谢家以前的别院,孔屏知晓,过厅里挂着的画出自少年时的谢不渝,他当然也清楚,敞开嗓门嚎这两句,不过是怕谢不渝沉湎旧事,化解悲伤氛围罢了。

“原来六郎这些年也有新作,雪夜擒敌图……画的是你‘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的模样吗?”辛湄趁热打铁。

孔屏嘴快:“那可不,大雪纷飞,金戈铁马,但见二哥骐骥一跃,单刀擒敌,那叫一个英勇无双!”

谢不渝纠正:“我画的是王爷。”

“少来,王爷自己都说,除了脸上那张面具以外,旁的跟他一点关系没有。”

“……”

辛湄忍俊不禁。

*

入夜,庄园内灯火通明,衆人在前厅一起用过晚膳後,各自回房休憩。

七月的夜晚暑气已消,风从槛窗外吹来,掺杂着清爽的花香。谢不渝坐在书房桌案前翻看孔屏送来的密报,听他传达西州那边的指示,门外忽地传来敲门声。他擡眼看去,认出投映在门上的窈窕身影。

“收着。”谢不渝把密报交给孔屏,旋即喊“进”。

辛湄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盘酥山,她头梳螺髻,簪着珍珠钗,耳垂坠着摇曳生辉的金穿玉慈姑叶耳环,身着团蝶百花软烟罗齐胸襦裙,肩挽纱帔,不再是白日的装束——她明显刚沐浴过,桃胸酥腰,芳气袭人。

谢不渝眼神微动,馀光瞥向旁侧的孔屏。

“这麽晚了,孔校尉也在呀?”辛湄也有些吃惊,讶异地看向孔屏。

孔屏尴尬,更被谢不渝那馀光刮得胆寒,心知是多馀了,讪笑两声:“殿下放心,马上就不在了。”说着,飞快向谢不渝请示最後一桩事务,得令後,走得头也不回。

辛湄把酥山放在桌案上,很自然地伏下来,胳膊肘抵在桌案上,双手托腮:“你人都回京城了,还要处理西州的事务?”

“嗯。”谢不渝淡声应,有意不往她看,可她的形象太鲜明,即便仅是一个轮廓,也勾着人的心。

“王叔也太懒了。”辛湄兀自抱怨,猜想或许也是因为谢不渝太受他器重,所以大事小事总要他操心。她没多想,指一指送来的酥山:“刚做的,正是爽口的时候,尝尝。”

谢不渝拿起瓷匙,尝了一口,冰渣与西瓜掺杂在一起,入口有汁,清爽甘甜。他舀起一匙,喂给辛湄,看她娇笑着吃下。

吃完,辛湄双手交叠在一起,托起下颔,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看什麽?”

“能劳烦六郎闭下眼睛吗?”

“作甚?”

“有样东西要给你。”辛湄秘密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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