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心园外,戚吟风低声发问:“殿下,谢大将军如何说?”
“他也是今日上朝才接到任命,如今连状告云瑛的卷宗都还没来得及查阅,今夜宵禁前,他会派人送一份卷宗抄本过来,方便我们获悉内情。”
戚吟风听出话里已有襄助之意,缓了口气,辛湄眉间阴影却不散:“他们既然敢告,那呈交上去的便未必都是僞证,你派人联络一下戚家旧部,查证这段时间的军务是否有问题。另外再派人彻查一下兵部那几个人,公务家事,无论巨细,一并搜罗齐全,交由侍御史备案。”
“是!”
所谓□□军营,必是构陷,但是贪赃枉法一说,则可以被人大做文章。半年前,南州战事频发,正是需要烧钱的时候,辛湄担心戚云瑛是在军费用度一事上被人钻了空子。
果不其然,当天夜里,谢不渝派人送来一份大理寺卷宗的抄本,辛湄看罢,久久愁眉不展。
半年前,南州突发洪灾,朝廷拔下一大笔钱款赈灾,结果十数万银两被运至南州边界时,突然被一队山匪所劫,以致南州灾情迅速恶化,房屋田地被冲毁,十数万民衆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伤亡者成千上万。
不久後,戚云瑛打着备战的旗号,在南州方圆百里以内招兵买马,扩充军力,出手之阔绰,堪比京师巨贾,短短一月以内,便购得良驹五千匹,军械八千箱,账上支出达二十万两。
可是,朝廷每年拨给镇南军的军费仅有十五万两。
半个月前,以兵部尚书石崇为首的一衆同僚告发戚云瑛勾结山匪,劫走赈灾款,假以招兵买马之名,行贪赃枉法之事,私吞国银,大做假账,再利用南州战役,掩人耳目,谋取功名,晋升四品大将。
“镇南军军费至少有一半是殿下所出,算上朝廷拨下来的款额,每年少说也有三十万。更何况阿姐当初招兵买马时,是向殿下明示过的,那二十万的开支中,近六成是殿下慷慨解囊。另外,南州备战一事早该开展,拖延至灾後,正是因为灾银被劫,阿姐紧急拨出了十万军费借于刺史赈灾。一应收支,清清楚楚,他们怎能睁着眼睛说瞎话,混淆是非,颠倒黑白?!”戚吟风义愤填膺,气得脖子都红了。
辛湄指着卷宗一处:“他们抓住了那帮山匪,匪头攀咬云瑛,指认劫灾银一事是受她指使。”
“这是诬陷!”
“本宫当然知道是诬陷,但是公堂之上,人证物证俱全,便是天怒人怨,声嘶力竭,又有何用?”
戚吟风一愣,攥紧拳头,一脸颓丧不甘。
果儿宽慰他:“戚侍卫,先别着急,殿下与谢大将军一定会有办法为戚将军洗刷冤情!”
戚吟风眼圈发酸,屈膝行礼:“殿下恕罪,是卑职失态了!”
辛湄扶他起来,知晓他关心则乱,道:“先派人搜罗石崇那几人的阴私之事,既然他们栽赃构陷,那便先来一招以牙还牙。”
*
数日後,戚云瑛被押解回京,辛湄派戚吟风前往接应,另让果儿传信,约谢不渝在老地方一会。
“这便是长公主想出来的应对之法?”
谢不渝入座案前,看完辛湄递来的折子,密密麻麻,全是兵部尚书石崇等人徇私渎职丶栽赃陷害丶私德不检一类的罪状。
“与其费尽口舌自辩,不若反客为主。谢大将军既是奉旨督查,想来不会放过任何一名法外之徒。”
“谢某奉旨所查,仅是戚云瑛一案。”
“石崇买通贼匪构陷镇南军,沈敬合编排谣言栽赃戚云瑛,桩桩件件,皆隶属本案。”
谢不渝看她少顷,道:“你应当知道,谁才是此案主谋。”
“当然。”辛湄清楚这一切的幕後主使乃是辛桓,含恨道,“所以,烦请谢大将军务必彻查,千万不可让奸人得逞。”
谢不渝仿佛不在意:“可是奸人得逞,于我而言似乎并无坏处。”
辛湄自知他所指为何,一旦戚云瑛被杀,她便相当于被人釜底抽薪,纵使再有权势,也没有资本再与手掌朔风军的英王争夺皇位。那样一来,岂非是正中他下怀?
“戚云瑛为国而战,一介忠良,你不是会踩着他人尸骨上位的人。”辛湄凝视他,由衷道。
谢不渝失笑:“一将功成万骨枯。谢某能有今日,脚底下已积满累累白骨。”
辛湄屏息:“但若是你脚底下多了一具名叫戚云瑛的尸骨,纵使你功成名就,权势滔天,我也宁死不从。”
谢不渝唇角笑意凝结:“看来,除了拿狠话刺我以外,你也没别的招了。”
辛湄被他窥破心机,一时赧然。
谢不渝接着放话,一分情面不留:“长公主,你若是想夺权争位,就拿出点真本事来,别光靠拿捏我。”
这话一半是发泄,一半也是警醒。辛湄轻声:“能拿捏你,也是我的本事。”
谢不渝气结,锐眼瞪过来。
辛湄从案几底下拿出一方木匣,打开後,送至他面前。谢不渝撇眼一看,认出是上次被他砸了的戒指,光芒璀璨,恢复如初。
“要我为你重新戴上吗?”辛湄握起他的手,眼波柔柔,含情脉脉。
谢不渝黑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