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校尉高义,待来日真龙登基,必有重赏!”谢不渝声若洪钟,鼓舞人心後,侧首吩咐,“三弟,率人前往金銮殿,夺玉玺。”
“是!”
孔屏领命,率领一支队伍率先而去。
谢不渝注视深深甬道,手往腰侧一放,拔出凛凛宝剑:“玉徽,随我杀入太坤宫,缉拿佞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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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偌大的皇城再一次被动荡惊醒,内侍丶宫女奔忙在各座殿宇内,仓皇的叫喊声丶哭泣声,以及从各座城门方向传来的马蹄声丶厮杀声浪涛一样,一阵阵狂卷而来。
孔屏率领一支朔风军杀入金銮殿,待走过金水桥时,惊见四下横尸遍野,丹墀四处倒着被砍杀过的金吾卫,鲜血沿着丹陛石上的浮雕纹路汩汩流淌,令人触目惊心。
“校尉,这……有人来过?!”一名朔风军讶然出声。
孔屏心头一凛,暗呼“不妙”,拔腿冲上丹墀,待得入殿,但见四处空空荡荡,煌煌烛火映照着一座被洗劫过的大殿,处处残留血污。
“快搜玉玺!”孔屏下令。
今夜,他们缺席行宫攀月楼揭彩仪式,假借一出“调虎离山”支开金吾卫主力,目的便是杀入皇城,夺走玉玺。
诛杀辛桓固然重要,但若没有玉玺在手,杀再做贼佞也是枉然。
传国玉玺,才是决胜王者的关键。
衆人不敢耽误,分成几头在大殿内搜寻,孔屏奔上龙椅,在御案前後反复搜查,始终一无所获。
便在这时,忽见一人从右侧门缓步走来,手里托着一物,慢悠悠道:“孔校尉是在找这个吗?”
孔屏擡目看去,对上一双熟悉亮眼,心猛然振至喉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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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却说皇城内风起云涌之时,城郊行宫内亦是波云诡谲,险象丛生。
辛桓中箭以後,被英王以刀钳住咽喉,气息奄奄,命悬一线。周靖之看得心惊肉跳,双手紧紧握着佩刀,犹豫要不要缴械投降。
辛湄凛然道:“周大统领,本宫知晓你是个赤胆忠心之人,如今所虑,乃是天子安危。但你可否想过,倘若你今日誓死效忠之人根本不是什麽真龙天子,而是太後与外男勾结以後生下的孽种,假冒龙嗣茍活宫内,欺世惑衆,夺权窃国,不知……你今日这颗拳拳之心,究竟是会成为名垂青史的忠臣丹心,又或是遗臭万年的狼子野心呢?”
周靖之一瞬瞠目:“休要胡言!”
“胡言?”辛湄冷声失笑,“两年前,是本宫亲手将这人送上了皇位,若非是发现了他的罪行,你以为,本宫想反?英王想反?”
周靖之惊疑交错,骇然看向被挟持在龙椅上的辛桓。
辛桓僵坐龙椅,忽然悲声失笑,唇角渗下血迹:“阿姐……原来如此……恨我。”
辛湄听见身後传来他虚弱的嘲笑声,没有回头。
辛桓笑声更悲更恨,因胸腔震动,刺入内脏的箭镞更深,他呕出一口血,泪水模糊视线。
全恭跪在一侧,哀恸大喊:“陛下,保住性命要紧,莫要再说话了!”
辛桓只是笑,满嘴淋漓鲜血:“无妨,阿姐,不会放过我了。”
他突然摒弃尊称,不再以“朕”自称,衆人齐刷刷注视过来,唯有辛湄一人背对他而立,冷漠如冰。
辛桓噙泪:“假冒龙嗣,夺权称帝,实乃罪大恶极。但阿姐可知,这窃国之罪,我为何……非背不可?”
辛湄漠然不应。
辛桓极力平复气息,从一片朦胧里望向她,目眦通红,笑容凄切:“因为,五年前,母後对我说,唯有坐上这个位置,我……才可以坐拥一切,拥有……你。”
衆人齐齐倒抽一口凉气,目光充斥异样,辗转于辛桓丶辛湄二人之间。
辛湄回望过来,眼底满是鄙夷,反诘:“你配吗?”
辛桓一怔。
辛湄走过来,每一步,皆踩在过往的一处伤痕上:“一年前,你授意梁文钦与我相斗,默许他几次三番设计害我;三年前,你逼迫我铲除驸马,让我背负‘毒杀亲夫’的骂名,成为天下人心里心狠手辣的毒妇;六年前,你以所谓金书铁券诱我为饵,让我背弃六郎,嫁入萧家,为你杀政敌,铺前程;十九年前——”
辛湄登上龙椅台基,垂目逼视,眸光彻寒:“你鸠占鹊巢,锦衣玉食,而我身陷冷宫,受尽凌辱——拥有我?你——配吗?”
辛桓瞳仁剧颤,刹那间,无数恩怨裂成彼此之间永难逾越的天堑,他呆呆坐在这一把摇摇欲坠的龙椅上,听得清楚每一寸山石崩裂的声音。
“殿下,十九年前,陛下不过是个尚在襁褓的婴孩,如何能害你身陷冷宫,受尽凌辱……当年恶行,实乃太後糊涂,冤有头,债有主,您就算要怪,也不能全怪在陛下头上!这两年来,陛下待您千依百顺,无有不应,发誓要让您做大夏最尊贵的女人,为的就是尽量偿清太後当年的罪过!您再恨,也请看在陛下幼年无知,诚心待您的份上,饶他一命罢!”全恭趴在一旁,涕泗交流,竭力为辛桓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