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不渝看过来,那眼神竟像是含着几分怨。辛湄莫名,整个人仍旧沉浸在震惊里:“当真就是那一次?”
“对,就是那一次。”谢不渝重复,咬字时,腮帮紧紧的,瞧着也仿佛是有脾气忍而不发。
辛湄压下内心震动,绕回正题:“所以,今日孔校尉前来赴宴,不单单是为陪你,更是为求娶云瑛?”
“对。”
“他欲如何求娶?”辛湄放下香橙,既上心,也好奇,容色渐渐严肃,“单只是让你做媒麽?”
“如何跟戚云瑛求,是他的事。作为兄长,我负责与你相商。孔屏祖籍青州,父亲原是一州刺史,八年前因罪处斩,其母不堪丧夫之痛,在被流放前自缢殉情。孔屏是家中独子,流放时,原有一名长姐相伴,後因衢州疫病,他长姐逝于途中。孔家如今仅剩孔屏一人,论门第丶军衔,他自是高攀了,但这些年来,他在朔风军中兢兢业业,亦立下累累战功,假以时日,一样可以封侯拜将。再者,事已至此,身为孩子的父亲,他总要担起责任。”
辛湄听他介绍孔屏的家世,不觉有什麽不妥,然听得最後一句,眉心却是一蹙:“他决心求娶,究竟是因为心仪云瑛,想要与她相伴白首,还是说只想担起一份责任?”
谢不渝知道这一问该如何答,规规矩矩:“自然是因为心仪。”
辛湄看他几眼,狐疑:“你是因为知道我想听的是这一句,所以这麽答吧?”
谢不渝不吭声。
辛湄便知是默认,哼一声,回敬他:“我也没有读心术,不过呢,读你也够了。”
谢不渝眼眸微眯。
辛湄失笑,提壶倒酒,认真答复:“虽然我掌管镇南军,但这毕竟是云瑛的私事,她若愿意,我当然会为她操办,但她若是不愿,我也不能勉强。”
“是。”谢不渝点头,认同这句话,今日他开这口,也就是尽一尽兄长的义务。这一桩事能不能成,关键是在孔屏那儿。
“六郎是第一次帮人说媒吗?”辛湄拿起一杯酒,送过去。
谢不渝接了,指腹压在瓷盏上,触及她残留的一点点馀温,像是香雾,一触而散。
“嗯。”
“怪不得每一句都硬邦邦的,难以令人感动。”
谢不渝不以为然,心说我为孔屏说个媒,要你感动什麽?
辛湄转着酒盏,接着问:“孔校尉该不会也跟你一样,就拿一堆硬邦邦的话去求娶罢?”
谢不渝听出嫌弃之意,“虚心”请教:“长公主有高招?”
“谈不上。”辛湄“谦虚”回答,“只是,既然事关婚姻,一辈子大概也就一次,多少要提前花心思做准备,力求能让对方感动。”
谢不渝听明白了,这是提前敲打他呢,心里好笑,却也很暖。若真有那一天,他当然会为她花尽心思,做足准备,力求她动容。
“六郎有想过以後要如何求娶心仪之人吗?”辛湄看出他在走神,心头微动,悄悄又问一句。
谢不渝饮了酒,成心气她:“没想过。”
辛湄不跟他计较,趁着酒意微醺,再问:“那六郎可有想过,若是被心仪之人相求,会希望是怎样的情景?”
谢不渝耸眉:“她求我?”
“对呀,”辛湄率真大胆,“谁说婚事非要男人来求,女人求,又有何不可?”
“你会求吗?”谢不渝便问,双目看过来,眸底映满烨烨烛火。
辛湄鼻尖微皱,学他刚才的模样:“没想过。”
谢不渝扯唇,撇开脸。
辛湄举杯饮酒,掩住唇角的笑。
酒过三巡,夜幕覆压大江,画舫已驶入江心,泊在水天相接处。天幕倏地传来“嘭嘭”几声响,喧嚣中,船舱被映得亮堂堂的。辛湄倾身推开窗户,但见满目华彩,惊讶道:“好美的烟花,该不会是孔校尉为求娶云瑛准备的罢?”
谢不渝侧首望出去,亦见漫天烟火,璀璨夺目,一时竟有目眩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