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若能如此,自然皆大欢喜!”
“那梁大人凭什麽以为谢某不再为旧人牵心挂肠,眼里便会有——”他擡起头来,眼神里是一览无遗的费解与轻蔑,“——贵府上的三位小姐呢?”
梁文钦脸色一变。
“谢某不才。珠玉在前,难见瓦石。得罪了。”
谢不渝霍然起身,走出书房。
*
外头金辉灿烂,日头开始西斜。谢不渝走上游廊,沿着来时的路往前厅走,及至先前与孔屏分别的小院,蓦地收住脚步。
一人坐在石桌前,身旁是一棵开满的杏花树,惠风习习,落英缤纷,她云髻丶香肩被洁白的花瓣覆盖,鬓角明珠曳曳,脸庞映在春光里,香腮染赤,美不可言。
谢不渝驻足良久。
“他费尽心思把你请来府上,结果就那麽三言两语便把你打发了?”辛湄双手交叉,下巴搭在上面,侧首看过来。
谢不渝对上她盈动的目光,走过去。
辛湄略微意外,原以为要三催四,见他主动走来,反而有些紧张。
谢不渝停在石桌前,当着面问道:“萧雁心是你所杀?”
辛湄愣住,全然没想到他走来是为问这样一句,那眼神直勾勾的,竟像是在问罪。
辛湄不禁敛容,硬邦邦应:“是。”
“为何要杀他?”谢不渝问。
辛湄心口一颤,移开眼,道:“萧家父子都是岐王的人,我要扶桓儿上位,自然留不得他们。”
周身落花如雨,她转回脸来,微微一笑:“我是不是太歹毒了?”
谢不渝定睛看着她,那眼神说不清是不是厌恶。
辛湄努力挤出来的微笑在他的沉默里消散,她突然感觉胸口里有一种剧烈的窒痛,用力呼吸。她试图猜测谢不渝内心的想法,却又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皇位之争,非生即死,我也是无奈之举。人在大难面前,都需要自保。”辛湄拈走衣袖上的一片花瓣,慢慢撕扯,轻声道,“这世上,没有人能保护我了。”
谢不渝看向她手里的花瓣,心也似被撕成碎片,哑声道:“嫁给他,也是为自保吗?”
辛湄眼圈发潮,良久道:“是。”
谢不渝胸腔震痛,眼睛也突然有一股涩意。
辛湄站起来,身上花瓣簌簌而落,她从广袖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放在石桌上。
“擦在伤处,每日三次。以後发脾气的时候,不要再拈烛了。”
*
梁府的寿宴是戌时开席的。
辛湄身份是在场所有人里最尊贵的,座位自然安排在上首,珍馐佳酿,一应俱全。
开席不久後,府上请来的戏班子开始唱戏,衆人手执酒杯,排着队伍来向梁文钦祝寿。
“长公主此番前来,怕是有诈,老师便这麽由着她待在府上吗?”赵潮生借着祝寿的当口,笑两下後,凑在梁文钦耳後低语。
存义山刺杀长公主一案,他是主谋之一,如今虽然结案,但是以辛湄睚眦必报的脾性,估计不会善罢甘休。
“衆目睽睽,她闹不出什麽风浪。今日,她应是奔着那一位来的。”梁文钦低声回罢,笑着举一举酒杯。
赵潮生看向角落里坐着的谢不渝,疑信参半,皱着眉走回座位。
孔屏敬酒回来,瞅一眼座上的人,道:“二哥,你怎麽又不高兴了?”
先前在花园里手把手教辛湄投壶,孔屏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谢不渝心里的窃喜,他这人一向很闷,有点高兴劲都很明显,熟悉他的人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回头派人查一件事。”谢不渝道。
“何事?”人多眼杂。孔屏把脑袋挨过去,听完谢不渝的吩咐,下意识朝坐在斜对面的辛湄看。
谢不渝把他的脸扳回来。
“二哥,”孔屏嘿笑两声,“难怪以前王爷说你是个情种呵。”
“……”谢不渝垮脸後,冲他一笑。
孔屏毛骨悚然。
便在这时,忽听得人群里传来一声尖叫,有人在痛呼“殿下”!谢不渝循声看去,惊见辛湄口吐鲜血,猝然倒在筵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