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湄目光流泻下来,寒意凝结,一分不散。
辛桓自知无路可走,万念皆灰,苍白的脸似一张慢慢被烧成灰烬的纸:“母後骗了我,杀上皇位,我……也不能得偿所愿。唯有一样,她……说对了。”
辛湄不语。
辛桓凄怆一笑:“为人君者,最忌……痴心。”
辛湄再次上前一步,伸手握上他胸前的两支箭杆,用力拔出。鲜血喷溅,辛桓随之震颤,胸膛上的窟窿触目惊心。
全恭再次恸呼“陛下”,痛心疾首,几欲昏厥。辛湄看着手里血淋淋的利箭,道:“错了。”
辛桓用尽馀力,捂住从胸膛窟窿里冒出的血,仰起头,忍痛看向她。
“高家孽种,谈何人君;狼子野心,何言痴情。”
辛湄掀眼,手起箭落,两支箭镞狠狠刺入他咽喉。衆人大震,便是以刀挟制在旁的英王亦是一怔,看向辛湄的双目闪过诧然。
辛湄松开手,抹开喷溅在睫毛上的血,踅身面向衆人,灯火里,容颜冶诡,威仪凌人:“窃国狗贼已为本宫所除,降者不杀!”
周靖之放下刀刃,跪下行礼,身後一衆金吾卫跟着缴械投降,齐呼“殿下千岁”!
“我……我等错信奸人,险些铸下大错,愿以戴罪之身,追随长公主斩尽奸佞,复兴皇室,以慰先帝英灵!”周靖之惶恐表态。
辛湄走下龙椅,馀光瞥过後方的英王,下令:“吟风,有人假冒英王前来赴宴,拿下。”
戚吟风反应极快,当下发足疾奔,前去缉拿英王。周靖之看他行动,因欲立功赎罪,也迅速号令部将,助戚吟风成事。
英王等人自是错愕,然并不顽抗,被擒以後,英王愤然斥道:“长公主这是何意?!”
“你不是英王。”辛湄冷然注视他,从他说话开始,她便已知晓此局有诈。若是真佛来了,他开口威胁周靖之投降时不会自称“我”,此刻义愤填膺,也不会恭恭敬敬唤她“长公主”。
辛湄向戚吟风动了动下颔,戚吟风领会,揭开“英王”面具,底下露出一张浓眉锐目丶直鼻厚唇的方脸,肤色黝黑,并无烧伤的疤痕。
戚吟风斥道:“果然是个赝品!”
辛湄走过去,仰视“英王”,审问道:“谢不渝率人去宫里夺玉玺了,是吗?”
“英王”扭开脸,拒不回答。
“行,不愿意提他,那就提一提王叔罢。”辛湄淡淡道,“他为何不来,莫非是死了?”
“休得咒人!”那人怒目视来,嗓门雷公一样,震得人耳膜发麻。
辛湄眉心紧蹙,後退一步。
坦白说,她有些遗憾,但英王毕竟是谢不渝的救命恩人,又有二十多年彪炳战功,为世人崇敬,若非因皇位之争,她也会希望他长命百岁。
“那就是馀毒复发,病情危急,来不了了?”
“英王”撇开眼,没有否认。
辛湄便知猜对,不解道:“既然已是病骨支离,何苦非要争这皇位?这二十多年来,王叔一直戍守西州,兢兢业业,忠心赤胆,并非贪权之人。我也一再向谢不渝承诺过,待我登基,第一件事便是为太子哥哥与谢丶温两家平反,你们又何必再杀来京师,费心尽力,徒增伤亡?”
“英王”不耐烦道:“长公主若真有本事,自去夺了皇位便是,在我面前叽叽歪歪这麽多作甚?难不成,非要我家王爷拱手相让,你才能夺得这天下吗?!”
“放肆!”戚吟风叱道。
辛湄被他这样一激,自也有些生气,然并不发作,道:“你救过我,我不会杀你,也不会因为这几句话怪罪你。”
先前,辛桓在席间按下龙椅右侧扶手的机关,从蟠龙金柱龙眼内迸射出来的一双冷箭差一点结果了她,是“英王”及时踢飞一张几案,为她化解了灾祸。
“我会让你看着,这天下,我究竟是怎样夺到手里的。”
辛湄说罢,吩咐“啓程回京”,周靖之及时领命,待得走下攀月楼,惊见外面围着重重兵甲,原本守在楼下的金吾卫被压制得全无转圜之处,个个鸦雀无声。
周靖之认出那是文睿长公主麾下的镇南军,心头震颤,旋即一阵後怕。万幸他认罪及时,否则,被埋伏在行宫内的镇南军围杀,焉有生路?
“周大统领?”
走神时,耳畔传来戚吟风的声音,乃是提醒之意。
周靖之一凛,立时声明:“太後勾结外男,嫁祸後妃!今上名曰皇嗣,实为高家孽种,欺瞒世人夺权窃国,罄竹难书!现如今,狗贼已被文睿长公主诛杀,尔等听令——”
“在!”
“护送文睿长公主回宫,光复皇室,振兴大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