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眼便爱上了她?”
“对。”
“那,她看见你,爱上你了吗?”
“没有。”
“没有?没有看见你,还是没有爱上你?”
“对,没有,都没有。”
漫漫长夜在雷雨声中轰塌,过往犹似倾覆的银汉,一颗颗星芒砸下来,一幕幕往事在眼前展开……
仆从送来酒酿,偏僻小酒馆内酿的粗醪,本是难以下咽,辛湄却喝得起劲,边喝边笑,边笑边叹,笑他的痴,叹他的傻。
“所以,她竟从来不知道你爱她?”
屋内酒香缭绕,辛湄以手支颐,双腮酡红,媚眼含雾,听完他与心上人的故事,满心唏嘘。
江落梅凝视她的目光第一次这样坦诚,也第一次这样大胆:“对,她不知道,我爱她。”
辛湄心疼他:“江相公,你也是可怜人,与我喝一杯罢。”
江落梅看向她送来的一盏酒,皓腕凝霜,玉液映烛,他接过酒盏,放回原位。
“殿下,微臣不能喝酒。”
辛湄微怔,旋即失笑,似醉非醉:“本宫的亡夫也不能喝酒。”
“轰”一声,窗牖外电闪雷鸣,江落梅眼瞳随之一震,却见辛湄拿起酒盏饮尽,美目迷离,醉态娇憨。
江落梅的心宛若在雷电声中战栗,良久,他声音发哑:“殿下,您醉了。”
辛湄扔开空盏,伏在小几上,江落梅以为她要醉倒,伸手去扶,手掌接住她压下来的脸颊。
玉颜入手,柔润的唇瓣浅浅擦过掌心,江落梅浑身震颤,伸出去的手臂僵若树根。辛湄抓住他衣袖,茫茫道:“江相公……知道我怕打雷吗?”
“我……知道。”
辛湄微微颦眉,似乎疑惑,痴笑起来:“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江落梅道:“殿下醉了,微臣送殿下回府。”
辛湄猛地抓住他手臂,朦胧的美眸透着坚决,眼波相触,江落梅似有所感,心魂不由一颤。
“雨夜难行,容本宫借宿一晚罢。”
雷声在耳,轰轰烈烈,江落梅痴看着辛湄,应道:“好。”
*
雨势滂沱,半点要停的迹象都没有,戚吟风吹着夜风等在书斋外,忽见江落梅独自一人走出来,当下便觉有些奇怪。
“殿下她……”
“殿下醉了,欲在鄙府留宿。”
戚吟风一愣,旋即会意,内心多少有些震动,然而主上的私密情事,又岂是他能揣度置喙的?
只是,为周全起见,他提出进去看一看辛湄,确认江落梅所言是否为实。
江落梅点头,领他走进书斋。罗汉床上的小几已撤了,辛湄斜靠在扶手上,慵懒道:“本宫乏了,你先回去,明日再来接我。”
“是。”
戚吟风只得应下,走前,向江落梅道:“有劳江相公看顾,明日一早,我再来接人。”
“我送戚侍卫。”
江落梅取来一把油纸伞,送戚吟风走出府门,驾车离去。风飘雨急,天上雷霆隐隐,江落梅撑伞目送,突然,一记紫电劈开夜幕,电光闪烁,照出街巷角落的一抹人影。
江落梅看过去,认出来人,瞳仁赫然收缩。
暴雨如注,惊雷狂吼,那人一袭黑衣,淋着夜雨站在暗处,宛若幽灵。江落梅握在伞柄上的手指禁不住发抖,他屏住呼吸,踅身走进宅内,关上府门。
书斋内烛火颤动,辛湄躺在罗汉床上,脸庞隐遁在暗影里,似已入睡。
江落梅抱着从主屋取来的被褥,走到罗汉床前,小心翼翼地为辛湄盖上。辛湄睫毛微动,眸光渗漏出来,犹似流萤。
“殿下,微臣为您熄灯,可以吗?”
辛湄呆看着他,含糊“嗯”一声。
江落梅深吸一气,起身走至灯盏前,弯下腰,目光往窗牖外的夜雨一瞥後,吹灭烛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