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久久不语,消化着眼前的人影,在倏忽之间已然?想?定:不管这站在眼前的是人是鬼,老天把?严瑜还给他了,就是三生有幸。
他甚至没想?问严瑜为何会在这里,他与严瑜太熟悉了,习惯性地顺着严瑜地话回道:“这些年,素来都是严同?知指使我?干活,我?这个指挥使哪有能耐杀了你?”
“是了。”严瑜缓步近前,他大约被南风吹得很?舒服,面上泛起红润,在魏泰笨拙地伸手间,先?握住了魏泰的手说?,“既然?魏指挥使舍不得杀下官,那下官便可放心再与你同?营共事。”
魏泰的手指被温暖的掌心包裹住了,他愣愣地瞧着严瑜,看严瑜容色犹如头顶上的玉兰花般,白?中点粉,雅致清丽。
这是个活人。
而且还是清雅又温柔的严瑜。
魏泰想?:我?是做梦吗?
严瑜太了解魏泰了,以至于?平日里他只要看魏泰的后脑勺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他见魏泰这张口结舌的神情?,轻轻捏着那不解风情?的手指,失笑?地解释道:“是陛下请夏先?生救的我?。”
“原来是陛下的旨意,难怪能请得动夏先?生。”魏泰听过这个名号,一惊一乍地说?,“听说?夏先?生治好陛下旧疾,如今又治好你,果真是神医啊!”
“夏先?生医术超群,只是他不太好找,也很?难请来。陛下出面,才?定了救我?之事。”严瑜在心中叹气,这木头怎么还是愣的?他手指轻轻划在魏泰掌心说?,“夏先?生来无影去无踪,我?在军营中停尸时,他就来给我?喂过药。好在你没把?我?一把?火烧了,等你把?我?送进墓室,夏先?生就来将我?抬走了。我?随夏先?生在山中治伤,冬去春来,终于?伤愈,便来寻你。”
魏泰听严瑜娓娓道来,那声?音比溪水声?还要动听,他不由听愣了,心头似被溪水淌过般的发软,又被那水流鼓动得有些躁。动。
严瑜看魏泰这比木头还要愣样子,心中接连叹气,他做势把?手往外抽说?:“你就是个颗石头。”
他们十几年相濡以沫,彼此都太熟悉,是以魏泰看严瑜眸光一转,就知道严瑜心思有变。
魏泰几乎是下意识地在严瑜抽手时便把?那手紧紧攥住了。
是他想?象中的手感,读书人的就是柔嫩,连手指握笔留下的茧子都比他握刀的茧子软。
魏泰本就不擅言辞,此时更是语无伦次,只把?那温热的手捂在掌心,急切地说?:“我?愿与你种花饮马,封侯我?也不要了,官我?也不当了,我?这就回营收拾东西,和你浪迹天涯。”
“不好。”严瑜温柔地笑?起来,他看威武的魏指挥使表白?的样子跟个愣头青似的,而这正是他喜欢的模样,他爱极了这样的魏泰,故作不悦道,“浪迹天涯太受罪了。”
魏泰像个毛头小伙子般抓耳挠腮,不知该如何讨心上人欢心,紧张地问:“那你喜欢怎样的?”
“不是侯爵的,我?不要。”严瑜原想?把?手抽出来,再逗狠一些,可无论如何都舍不得,这便叫他装得很?没气势,“你要我?跟着你去过清贫日子,我?可不愿。”
“那我?不去请辞了!我?这就去和安王说?,请他帮我?把?军功报上!”魏泰感到严瑜又想?抽手,连忙两手握住,顺带把?严瑜另一只手也紧抓住道,“你……要我?怎样,我?就怎样,都依你。”
“你我?岁数加在一起,已过古稀。”严瑜目光盈盈地瞧着魏泰,他被魏泰握得心都软了,很?轻地说?,“韶光易逝,年华易老。武正,我?们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严瑜说?着掂起脚尖,他比魏泰矮半头,仰头够到了魏泰还沾着酒香的唇,轻轻地吻了一下。
魏泰在这一吻之下,当场石化。
严瑜强装出云淡风轻,实则在情?。爱上也不过是个楞头青,他看魏泰毫无反应,心下不由疑惑了,沉吟道:“是我?会错意了吗?”
“不是!”魏泰真是把?下半辈子的智慧一次全用?上了,他猛地张开双手,紧紧把?严瑜抱在怀中,盯准了那两片肖想?了无数个日夜的唇,低头就紧紧吻住。
魏泰吻得那么用?力,把?严瑜的呼吸都夺走了。
他恨不得把?严瑜揉碎了,失而复得的喜悦直到此刻才?真实地击中他的心脏。
他的严瑜活过来了。
巨大的喜悦排山倒海般袭来,摧毁了魏泰的克制,催动着他去确认。
必须足够深入、足够真切,才?能弥补他那些行尸走肉的日子。
魏泰没有油嘴滑舌,他说?不出心中的情?意和痛苦,他把?满心满肺有爱恋化在求索里。
他那么用?力,把?严瑜压得直往后退。
最?后把?严瑜抵在了身?后的玉兰树。
芝兰玉树般的严同?知被魏指挥使狠狠地亲吻,严瑜在这一刻被万丈红尘湮没了,他拿手抵住魏泰的胸膛,却不是想?去推人,他于?情?。事上还是青涩,不知手脚该放何处。
而魏泰显然?以为严瑜想?要推拒,他不管了,他都亲上的人,不可能放走的,魏泰不管不顾地更紧密相贴。
三十余年来不沾情?。爱的两个人,在溪边的春信里,懵懂又莽撞地求证着彼此的爱意。
玉兰花受不住地掉了几朵。
严瑜被压。倒在落了花瓣草地上,他没有再去抵魏泰,环住了身?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