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烟瞬间精神了,“我知道了。”
没顾得上问他是怎麽知道孟晚晚在她这里的,转念一想,西园公寓安保系数高,进来是需要实名登记的,何况每层电梯口都有监控,或许孟晚晚前脚刚踏进西园公寓,後脚孟斯奕就知道了。
车後座,孟晚晚明显慌了神,依偎在黎烟怀里哭个不停,孟斯奕没说什麽,默默将车前排的纸巾盒递到後排。
在小孩面前,孟斯奕与其他大人最大的一个不同点恐怕就是他从不会站在某个制高点来指责你的错误,面对错误,他觉得首先应想的是如何直面错误带来的後果,而非指责,指责本质上只有发泄的作用,而无解决问题的。
黎烟的牛仔外套湿了半边肩膀。
半小时後他们抵达省人民医院,孟晚晚一下车就朝医院大堂里跑,询问护士她妈妈在哪里。
护士说她妈妈正在手术室抢救。
手术室外的长廊上,晚晚的父亲孟泽垂着头坐在椅子上,遥遥一个侧影,额边发已花白。
“爸。”晚晚低声叫他。
孟泽闻声站起来,沉默着望晚晚一眼,眼睛因情绪激动而发红。
而後,他擡手打了孟晚晚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落在空荡的长廊,让人的心情也仿佛这没着没落的声音一般,孟晚晚随即要往下跌去。
黎烟一把扶住她肩膀。
孟斯奕扣住孟泽的胳膊,不愿让他一时情绪上头,“小孩子叛逆,别太计较。”
从小到大,孟泽夫妻俩从未舍得动女儿一个手指头,孟晚晚作为孟家最小的孩子,是千娇百宠着长大的,别说动手,一句重话都没人会对她说。
但今天这事儿黎烟觉得不能尽算作孟晚晚的错,晚晚妈妈重男轻女是真,再之处理孟晚晚的问题时确有失分寸,青春期的孩子总是敏感,不能因为眼前後果就全盘将罪责丢给她,若是十几岁的孩子面对不满与不公时也不知反抗,这世界就烂透了。
晚晚妈妈从手术室出来时已经是三小时之後。
手术室门轴的转动声划破寂静,晚晚妈妈平躺在蓝纹推床上,氧气面罩蒙着半张苍白无色的脸,她已经筋疲力尽。
昏睡过去之前,病床上的人笑着流泪,她握住孟泽的手:“老公,是男孩。”
血袋悬垂架摇摇晃晃,透明软管里暗红液体倒流半寸。
晨晓初破,母子平安。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孟泽第一件事是把消息告知老爷子:妻子生了个男孩。
一切阴霾好似都烟消云散,黎烟坐在晚晚身旁,眼见小姑娘眸中愧疚与寒冰交杂,她摩挲几下小姑娘的後背。
黎烟想,她早晚会明白,这世上除了自己,别人的爱都不牢靠,一个很残忍的事实是,这个“别人”包括父母,包括你自以为的真爱。
永远不要为爱赌博。
晚晚没有去看妈妈,也没有去看新出生的弟弟,生气的劲头已经过了,非要说当下她是一种什麽情绪的话,大概更类似于失望吧。
从医院出来後孟晚晚没有回家,孟泽拜托黎烟让女儿在她那儿暂住一段时间,等晚晚妈妈出了月子,身体和精神都好些的时候再把晚晚接回去,反正就算现在回家家里也一个人都没有,最近保姆请了几天假。
黎烟应了,可谁都知道,有些天平早已失衡。
道路边早点已经出摊,黎烟去买了份刚出炉的烤红薯给孟晚晚,小姑娘也不知在想什麽,麻木的接过,连烫都没意识到。
车厢中充斥红薯的香气,直到冷掉。
孟斯奕给晚晚请了一天假,让她好好休息。
黎烟半路去了公司,没和他们一起回去。
天桥下的积水映出无数转动的轮毂,公交车排气管喷出的白烟与煎饼摊的热气在空中交缠。
晚晚一个人缩在後座。
“孟晚晚。”他透过镜子喊她,“别这麽萎靡不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