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下午,虽然与她同在一个屋檐,但黎烟愣是躲在房中没再下来。
中间老爷子问小烟怎麽不见人,孟颖说她最近异常刻苦,照这个势头下去,黎烟恐怕要考状元。
“少满嘴跑火车。”
“真的,爷爷,我睡觉一直是家里最迟的一个,这学期以来黎烟就没比我早睡过。我有一次夜里饿了起来找东西吃,一看钟都三点了,黎烟还趴在桌子前做题呢。”
老爷子皱眉:“知道刻苦是好事,但也不能这麽熬,把身体弄坏了怎麽好?”
转头又吩咐孟斯奕:“小丫头是你带回来的,也最听你的话,没事你多劝劝她,没必要这麽拼,再怎麽样,孟家总还是能确保一个小姑娘未来一片坦途的。”
孟斯奕:“她要强,由她去吧。”
“什麽叫由她去?身体真坏了怎麽办?”
拗不过老人,孟斯奕答应寻着空了去劝劝。
下午,老爷子拿出文房四宝,亲自动手写春联,方锡宁帮着磨墨。
孟泽一家子在旁围观,孟思娴原本也在旁站着,後来见孟斯奕魂不守舍坐在侧厅便走过去。
她新沏一壶茶,今日是铁观音。
“有心事?”
孟斯奕双手接过茶饮:“没有。”
热茶香气熏人,孟思娴耐人寻味地一笑:“欲盖弥彰。”
她这个外甥从小就遵秉礼义廉耻义,喜欢一盆花都要藏在心里,活脱脱一个集克制与忍耐于一身的老古董。
可忍耐不是美德,把忍耐当成美德是这个僞善的世界维持它扭曲秩序的方式,生气才是美德。
他从小就不擅长生气。
“她十八岁了,就算你有什麽心思,那也不算下流。”
这一次,孟斯奕没有再像孟思娴初回国那次一样,觉得她在说胡话,甚至多些心照不宣,不必多说,他便知道孟思娴口中的“她”是谁。
“不算下流?你做人的标准什麽时候这麽低了?”
“是你做人的标准太高,再说了,男欢女爱两厢情愿,有什麽标不标准的。”
“那你觉得我该怎麽做?”
“你多有主意一人,我自然多说无益。但我要是你,必定着眼当下丶享受当下。”
老爷子毛笔挥斥。
向阳门第春常在,积善人家庆有馀。
横批:万里合风。
男人眼眸微动,似是在看那幅悬挂风干的春联,又似是什麽都没看。
“我的当下当然可以随意挥霍,她的呢?”
她的青春多宝贵,她自己都那样刻苦向上,难道他大手一挥,就能以爱之名猎取吗?
“孟斯奕,你以前对黎嫣嫣可没这麽圣人。”
他饮尽杯中茶。
只说:“那不一样。”
孟思娴心想,什麽不一样?左不过是一个只爱了一点点,一个却是静静站着心中都生海啸。
人生只有情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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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烟在房里刷了一下午题,直到孟颖喊她吃晚饭才又下楼去。
家里人彻底到齐了,围满整张圆桌。
菜肴琳琅,中间摆的是条清煮整鱼,阿姨最擅长的一道是四喜丸子。
黎烟吃不下一整个,正准备分一半给孟颖,就见後者对着一整个丸子咬下去。
手里那一半自然是没分出去。
与别人平分也不太恰当,黎烟便准备作罢。
此时,一双筷子伸到面前,夹走她剩馀的那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