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歌声时,後排有人轻点了一下黎烟的肩膀,她微微侧目,一个戴着小丑面具的人略微凑近。
是从前熟悉的欠揍的声音,却不是欠揍的语气。
“黎烟,我们能不能不疏远?”
顾今摘下面具,眼神像一只执拗的小狗,他整整一周都在为那晚的唐突後悔。
黎烟接过顾今手中为了讨她开心买的一把棒棒糖,与李盈盈和孟颖分享:“当然可以,但前提是我们是朋友。”
顾今爽快答应:“好。”
这世上後退一步的,又何止她一个。
寒假依旧被没完没了的补课和试卷淹没,距离离开烟州已经一年多,黎烟的成绩从中下变成了班级前五,这个成绩足以支撑她过一个心情愉快的年。
家中两位阿姨已经开始置办年货,今年孟家人会比往年多。
一则孟思娴从国外回来,二则孟政与年少的妻子今年在家过年,三则孟泽一家去年是在孟晚晚外婆家过的,今年轮到在孟家了。
要置办的东西自然也就多了许多。
黎烟跟着宋姨去了市场,亲自挑选了春联丶中国结以及其他一些喜庆的挂件。
中途看见卖烟花的,那时候北城还没禁放烟花。
宋姨见她挑了一大堆,问:“小烟,买这麽多,可别到时候不敢点火。”
黎烟:“放心,我胆子大着呢。”
她结了账,拜托老板把这一堆东西搬上车。
天空雾蒙蒙的,空气夹着股湿。
团聚的时间已在倒数。
年三十,家中两位阿姨一早就起来准备菜肴,依照惯例,得先炖个肘子放入灵堂供奉祖先,寓意招财进宝,然後是一条整鱼,寓意年年有馀。
孟颖还在睡。
孟思娴和方锡宁最先回来,两人陪老爷子在厅中喝了几杯茶後觉得无聊,看见黎烟在帮阿姨包饺子便起了兴致,洗手来和她一起。
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黎烟下意识询问:“您二位……真的行吗?”
孟思娴:“小丫头瞧不起谁呢?我这双会捏陶瓷的手,加上方先生做财务报表的手,还捏不住一个饺子了?”
捏陶瓷黎烟尚且能理解,做财务报表是什麽鬼?
但也懒得说,毕竟捏饺子是其次,主要图个氛围。
如她所料,两个人确实不太行,包的饺子不是奇形怪状就是一煮就破,孟泽一家回来时正值饭点,却发现餐桌上尽是汤煮饺子馅。
对此,老爷子夹起一块,犀利点评:“烦请你们两个以後少往我家厨房去。”
一群人哄笑。
黎烟瞥了眼墙上时钟,指针追逐,离别难捱,等待相见亦难捱。
宋姨重新煮了锅不破的饺子端上桌。
未燃尽的檀香烟雾从瑜石香炉中飘散而出,一处是绝尘仙气,一处是烟火饭香,杂糅在一起,叫年味更重。
乌云始终没化作雨水,黎烟最先听见院外汽车引擎的熄灭声。
她下意识就想跑去院子里迎接,可转念一想,後退一步的人不该迈步。
一个走神,饺子的热汤洒在脚边的蒲团软垫和端着碗的手臂上。
她“嘶”了一声,眼见皮肤红了一片。
刚从外面进来的男人毫无征兆夺过黎烟手中的碗,握着小姑娘纤细的手腕,望着上面那一片红,他的眼神是不可掩饰的关切。
“疼不疼?”他轻轻往她烫到的皮肤上吹气。
痛与痒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