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暂时没请教画画的老师,先让她自己练,找找感觉。
孟宅顶层,孟斯奕有一间不常用的书房,他让人收拾出来,将之用作黎烟专门的画室。
黎烟还挺喜欢这个空间的。
顶层基本上只有她一个人会上来,安安静静地戴着耳机调颜料,画笔在画板上铺展,能叫人感到鲜有的松弛。
十次有九次孙浩到了,黎烟还没从画室出来。
这倒并非她练习画画有多刻苦,也并非重拾画笔的过程多艰难。
她是故意让他多等一会。
寒门学子分好多种,有生在阴霾一往向上的,也有生在阴霾自己也阴暗的,孙浩偏向後者。
既不服别人拥有比他轻松的捷径,却也不敢真使什麽绊子表达不满。
只会偶尔用只有黎烟能听到的声音阴阳几句。
他大概觉得黎烟是个软柿子,捏上几下也没什麽大不了。
刚开始她忍了忍,站在他的角度努力让自己对他産生几分同情,可他开始变本加厉。
不仅呈口舌之快,偶尔会故意与她发生令人不适的肢体接触。
面对他的行为无状,黎烟并未选择与之直接起正面冲突。
而选择温水煮青蛙,比如让他等着。
有时候是二三十分钟,也有时候是一个小时,多出来的时间会按照课时计算付钱给他。
她最了解这类人不堪一击的自尊,就像刚刚接受孟斯奕资助时的自己,以这种方式得到金钱,几乎算是羞辱。
开学的前一天,孙浩坐在孟家客厅等了她两个小时,黎烟从画室下来,告诉他可以开始上课的时候,苏浩终于问出:“这麽羞辱我,你觉得很有意思?”
黎烟毫不避讳正在一旁打扫的保姆,站在楼梯上不屑一顾地对他笑笑:“还不错,比背单词有意思一些。”
“你就不怕我把这些事告诉孟先生,让他知道你的真面目?”
“你可以试试。不过我猜,我羞辱你的同时还让你有钱拿,他会觉得我善良。”
他的表情更加阴鹜,“我记得你还没成年吧?一个未成年,心思怎麽这麽深?”
他的这句话对她丁点杀伤力也无。
孤立无援的孩子向来早熟。
“我当你是在夸我,”黎烟转身往楼上走,“孙老师,该上课了。”
身後,孙浩的指甲嵌进血肉,似是忍无可忍。
可他并不知晓,无能者的愤怒,是悲剧的起初。
十分钟後,二楼的房间传来一声男子的叫喊。
保姆闻声上楼,只见黎烟面无表情的打开本不该关上的门,她触碰到的门把手上,有一点血迹。
少女的身後,苏浩无力地坐在地上,望着牛仔裤上受伤的部位,几近昏厥。
黎烟对保姆说:“叫救护车吧,可能孟叔叔需要回来一趟。”
宋姨被吓得愣住:“小烟,你这是故意伤人啊。”
黎烟反问:“如果没有硬起来,我怎麽伤它?”
“宋姨,我只能选择保护自己。”
黎烟自己拨通了120。
警笛鸣响的时间里,她有一种人生就此葬送的错觉。
洗手池冰凉的水穿透指间,她一遍遍打着肥皂清洗,但是有些东西,注定不是清水得以洗净的。
她努力忘记,最开始是谁关上了那道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