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黎嫣嫣当时沉迷外国小说,偏要学这个洋规矩。
後来黎嫣嫣告诉黎烟,她给自己取读音相同的字只是因为第一次见面,黎烟尚是婴儿时就对着黎嫣嫣笑了一下,那一笑笑进了小姨心里。
黎嫣嫣身体不好,注定这辈子不会有子女,对于黎烟,她总是有些偏爱和额外的期望在的。
但她不要给她花容月貌的“嫣”,而给了她随风飘散的“烟”。
小姨这一生被病痛所困,对自由有非同寻常的向往,而她把最珍贵的祝愿从出生开始就赠给了自己。
叶明州牵着黎烟的手朝後院走,这场雪的开关似是失灵,越下越大。
“黎烟,你的手怎麽这麽冷?”叶明州不停揉搓她的双手,企图让她有一丝热气。
她没答话,抽出双手,坐在脚边的木凳上,身体蜷缩成一团。
好半天才说一句:“数学卷子的最後一题是根号3吗?”
“是。”
“哦。”她的神色淡淡的,只是脸上的液体流落又冻住,没完没了,循环往复。
“我的包落在年华的包厢里了。”
“我回头让人给你送来。”
“叶明州,我冷。”
“我们进屋。”他伸手拽她。
黎烟却不动,问了最後一个问题。
“叶明州,人死了就一定死了吗?”问出来又忍不住发笑。
什麽狗屁问题。
叶明州轻拍她的後背,一下一下安抚。
“小姨一定不愿你伤心。”
话音未落,後院刷完桐油悬挂晾干的油纸伞突然掉落,伞骨重重摔至水泥地上,随之破碎。
这是前阵子小姨精神尚可的时候做的最後一把伞。
说来也奇怪,家中人都会制伞,绘伞面时大都选择竹子丶梅花这类有雅意的图样,却只有小姨一遍又一遍在伞面上绘玫瑰。
有的是盛放,有的是枯萎。
那抹红在纷飞白雪中刺眼,不知道这个傻女人穷其一生究竟在等什麽。
前厅传来一阵喧哗,上午九点,黎嫣嫣被擡进了冰棺里。
黎烟蹲在地上,擡手朝雪地狠狠锤了一拳。
雪花四溅,她的眼神却坚定,隐隐决定了件事,之後再未当着别人的面哭。
院子里临时搭建的大棚里放置了数张圆桌,菜摆满桌子的时候已然冷掉,人们围聚而坐。
又在放炮,黎烟捂着耳朵。
开饭了。
黎雨向来和她不对付,两人没坐一桌,但中途黎烟偶然擡眸时发现她瞪着自己,像是在用眼神质问她:“你怎麽还有心情吃饭?”
黎烟是家中小姨最疼爱的一个小辈,虽然她看上去一副不良少女的样子,时常因为惹祸被叫家长,但小姨总是袒护她,甚至为她遮掩。
家里人谁也不理解,小姨从小乖巧聪慧,名牌大学毕业的女博士,怎麽就会偏爱黎烟这麽个不上道的?
明明家里和小姨最像的是黎雨,所有事都井井有条丶力求完美,早早的就被保送了北城大学。
而黎烟呢?尚且不说她的一堆荒唐事,寻常女孩哪有夜不归宿,在歌厅包厢里睡觉的?
黎雨心里是有不忿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