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掉电话的那一刻,失声痛哭。
江川抱住她,紧紧的抱住她。此时没有任何语言能胜过拥抱的慰藉。
支言碎语中,他也拼起了一个大概的经过。听着她的哭声心疼,但思绪又飘远,想到寒女士,想到那天一家人高高兴兴的自驾出行。
然後就没再度过那一天。
连那些念叨催促,江川也觉得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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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收拾过行李,两人已经坐在了开向另一座城市的动车上。
窗外的山一层叠着一层。希河却只是麻木的看,不断刷新着手机上的时间。幸好有一只手牵着另一个人。江川告诉希河睡一会,等到站再叫她。
希河摇头,还是看着窗外。江川感觉得到握住的那只手在慢慢收紧,于是拇指轻轻摩挲着希河的手背,借此给她一点微薄的力量。
出了车站就急着往医院赶。等找到母亲发过来的楼层地址,一进电梯,楼层旁边显示的心血管内科让希河感觉到强烈的不安。
白炽灯把走廊上的宣传画报也渲染得惨白。消毒液的味道失去生活的烟火气留连在一整层内。医生护士穿梭其间,病房一间一间紧密相连,这里每天都有人到来,又有人离去。
找到病房号,希河走进去,靠门这边的床上躺着一个陌生的人,蓝色的帘子遮掩的另一边,她悄悄走近,看到插着管子输氧的父亲,还有匍在床边疲惫入睡的母亲。
难咽的酸涩让眼眶发胀,希河走向另一边,牵住了父亲的另一只手。
被疾病折磨的男人好像短短几天就已经瘦弱了不少。也许是太久未见了,记忆里那个古板,充满偏见的人早已布满皱纹。
希河努力挤出一个看起来不那麽难过的笑容,轻轻喊着病床上的男人:“爸爸……”
胸腔缓慢的起伏,输氧管下微张着嘴的人原来已经这样苍老了。
而她身为女儿都不知道,还一味赌气着不来见他,忤逆他的每一个决定。
已经不是那个可以耍酷的年纪了。
母亲睡得很浅,听到动静醒了过来。
看到希河先是惊喜,但又触到女儿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一直压抑住的情绪终于无法再隐藏,母亲跟着哭了。
情绪感染着周围,又怕打扰到休息的父亲,希河带着母亲走到了病房外。面对母亲的时候又要强撑着止住眼泪,然後捧住母亲的脸,一点点用手指拭去母亲面上的泪。
情绪稍微缓解之後,希河才问母亲父亲的事。
“这死老头,倔得很!那个破工厂早就给他说不搞不搞了,就是不听,一个人撑着,又堵我嘴不准我告诉你,这下好了,工厂一垮,人也气倒了。”母亲说着又哭了起来,希河安慰着母亲,正想说後续的事不用担心,她来想办法。
母亲却突然抢了话:“小河,对了,没人去找你闹吧?你不用去理会,後面交给妈,他们找你没有理由的。”
希河握紧母亲的手:“怎麽不关我的事,我是你们的女儿。”
“你爸那个性格你还不知道吗?他特意说了,不准打扰女儿。没事,後面工厂卖了,再把老家的房子转手就差不多了。”
“爸妈能解决。”
母亲轻轻拍着希河的手背,眼泪还有些挂在脸上,这时又露出了笑。
为了让希河安心,他们又变成了‘大人’,一脸从容的面对着自己的‘孩子’。
她在他们眼中也永远都是孩子啊。
眼前被水雾朦胧了视线,哽咽中再说不出话。
那出巢已久的鸟儿,回了家,就算个头已经大出老鸟一圈,原来还是站在老鸟的羽翼保护下。
从未离开过。
母亲无名指上戒指是她身上唯一的金饰。朴素的戒指,没有任何花纹。
戴在指上已经数十年,从来没有摘下。
从校门中看到那个少年的笑开始,哪怕放弃自身引以骄傲的学业,成为他打拼的支撑。
默默守护着他。
哪怕明知他的做法不对,还是固执的选择相信他。
家人反对过,她嫁的人也并非完美。
但就是那样一个倔强,虚荣又沉默寡言的男人。
他说要好好赚钱给她和孩子一个好的未来。
压力大时学会了抽烟,但总在室外抽,烟蒂也不会乱丢。
在女儿离开後,他在夜里总说‘对不起女儿’。
他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深爱着这个家。
于是从海阔天空到柴米油盐,女人无怨无悔。
母亲在後面注意到了江川。说的第一句却是:“你爸看到该多高兴啊。”
母亲抱住女儿:“小河,你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