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之後,她也不等裴璋出声,就掀开帘子进了帐。
透过一丝微末的烛光,阮窈隐约见到投在地上的影子。
黑黑沉沉,一动也不动。
过了半晌,外面的人才沉默地离开了。
*
在这两个男人中二选一,当真能算是个好法子吗?
阮窈不知道。
她才不信裴璋会安安分分,微笑着成全她与别人的美满姻缘,必定要多生事端。可若让她回头选择他,一来心里憋屈不说,二来又要彻底弃了与霍逸的这丝情分,她也实在不太愿意。
战况未明,弘农郡暂时回去不得,她总要为自己留条後路才是,再不能立于危墙之下。
盛乐并不能算多繁华,却是胡人想要南下极为重要的关口,至今还从未失守过。长平王的驻兵离此不远,百姓有了依仗,也能够在城中继续生活下去,免受异族铁蹄践踏之苦。
能去城中住着,总比跟随军队长征,日日望着道路上无人收敛的尸骨要好。
许是阮窈的警告起了作用,裴璋当真未曾再阻挠她。
盛乐距离军营约莫有一日半的路程,沿路都有卫国的守军,且二人又各自派了些兵马,裴璋更是让人不知从何处牵来一驾犊车。
阮淮手臂受伤不轻,阮窈劝了他许久,如今兄长在军中也担有要职,照料她的人又有这样多,实不必他再白费周折往返。
临行前,有人在外面轻叩车壁。
“窈娘。”
她听见了,却一动不动,不想要与裴璋说话。
见她毫无反应,那不急不缓的叩击声便渐渐停下了。
谁想过了半刻,叩击声竟又响了起来。
阮窈仍旧不理,可外头的人这回像是吃错药了,愈发敲得重。
她气冲冲一把拉开帘子,继而愣住。此时车外的人竟不是裴璋,而是霍逸。
他面色仍有些阴沉,直直地盯着她。
阮窈想到昨晚的事,依旧感到几分心虚,却不能表露出来,便对着他挤出一个笑。
“城中诸事我已为你安排好。”霍逸开了口:“我妹妹亦在盛乐,你若有何事,可以去寻她。”
“多谢世子。”她嘴上说着,心里忽然有一丝歉疚,手指也不觉间攥了攥自己的衣裙。
霍逸沉默了一下,黑玉般的眼盯着她,话语里却意有所指:“你的道谢,我已经听得太多。可眼下你要走了,我却不知何时才能回盛乐,我不得不问你一句,你如今对他,是否已经不再怨恨了?”
“不是。”阮窈答得毫不犹豫。
他也许应该松口气,可只是如此,胸腔中那股灼热的妒火却再如何也不能消散,更不能被她三言两语就浇熄。
说到底,他也并非是什麽好脾性之人,更非是所谓宽怀大度的人。从前阮窈是受裴璋所迫,他可以说服自己不去计较,而是怜惜她,也不再耿耿于怀她过去接二连三的哄骗。
他也当然知晓,阮窈当初在洛阳是被逼得没法子才来雁门寻他,想要以他为倚仗,未必是有几分真心。
可在裴璋没有出现以前,她在他身边分明也是快乐的,不是吗?然而昨夜,她却为了这个害她至此的人,转而拦下自己的剑。
想到此处,霍逸喉间像是被什麽东西堵住了,令他整个人都憋闷得厉害。
“你可知道,他父亲裴筠病故之事?”霍逸紧抿着唇,强行令自己收回这番杂乱心神,沉声问她。
阮窈疑惑地看向他。
霍逸紧紧盯着她的脸,嗓音低哑,可每个字都说的清晰无比。
“他父亲的风瘫,是拜他所赐。”
他紧皱眉头,眼神幽暗:“阮窈,你不能对一个这样的人动心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