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之间隔着夜色与火光,还隔着浅浅淡淡的酒气,裴璋的目光却也落在她脸上,仿佛从未移开过。
仍是那张神清骨秀的脸,好似与当年在藏经阁中没什麽分别。只是眸光明明暗暗,像盛了漫天星辰,专注得过分。
阮窈心中一跳,很快别回脸,又咽了一口酒水。
*
酒阑人散之後,除去在营地四周巡防的哨兵,将士们都各自回帐中歇息,连卫晖和阮淮也多喝了几杯,送阮窈回去後便自行睡下了。
然而她却没有睡着,翻来覆去一阵子,又忽然觉着想吐,索性披衣起身,想去帐子外吹一吹凉风。
她所住的营帐离裴璋丶阮淮都不远,又与其他兵士隔着些距离,帐外很是安静。
阮窈不敢走远,寻了个暗处蹲着,这会儿却又吐不出来了。直至她再想站起来,许是蹲得太久,眼前有些发晕。
她脚下一个踉跄,紧接着手臂便被人一扶,随後被拥入这人的怀里面。
尖叫声本都到嗓子眼了,又被熟悉的清苦药味儿给吞了回去。
“你怎麽还没睡……”阮窈晕乎乎地问。
裴璋低下眼看着她,闻见了她身上的酒气,不禁微一蹙眉,有些後悔晚上没有拦着她。
“我听闻帐外有动静,还以为是出了何事。”他低声说道。
阮窈这才瞧见他墨发散着,外袍上还披着夜露,亦是与她一般,睡下後复又起身。
她摇了摇头,刚想要说什麽,只觉喉头一阵翻涌,扶着他的手也是一紧,猛然俯身呕了出来。
裴璋抱着她,自然是来不及躲闪,虽说阮窈并未朝着他吐,可还是有异物沾到了他的发尾和衣袖上。
她只觉着难受,吐起来的时候顾不得这些,连自己的头发丝也被吐脏了。
裴璋取出素帕来为她擦,又拍了拍她的背心。
“好些了吗?”
阮窈吐得眼底都涌出泪水来,缓了好一会儿,才盯着他衣衫上的脏污,小声道:“对不住……”
裴璋略显无奈地笑了笑,没有说怪责的话,然而就这样回去继续睡,他也实在做不到,二人只好一道去那湖泊旁稍稍清洗一下。
衣袖还好说,发丝只能用帕子浸湿,再一点一点的擦。阮窈擦得慢慢有些不耐烦了,更是连自己也觉得恶心。
裴璋看出她眼中的不高兴,安抚地拍拍她的肩,接过帕子细心替她擦洗。
夜里风凉,不好在外面耽搁太久,匆匆洗漱後,阮窈回到营帐内,半截头发都还湿着。然而没有巾帕可以用了,大晚上她也懒得再折腾,凑合着躺下来。
半梦半醒之间,她似乎听见裴璋在外边唤她。
“窈娘。”
阮窈睡眼惺忪地探出头去,见他等在外边,手中还拿着巾帕。
看她就这样预备着湿头发睡觉,裴璋目光微微一沉,俯身便进了帐。
她很快被他扶抱着坐起来,掩唇打了个呵欠,低声道:“我自己擦。”
裴璋看她一眼,默不作声地把手指插入她的发根,又将仍带着湿意的青丝披落下来,缓缓地抖散,一点一点地擦干。
他双手轻柔,几乎连一根头发丝也不曾扯到她。
几缕浅淡月色透进来,不断投落在他的眼底,又被折射为澹澹水波,专注而温和,再瞧不出从前半丝令她惧怕的样子了。
阮窈微微仰着头,正想开口,便撞进这双乌墨般的眸。
她或许也真是喝醉了,在他俯身吻下来的那一刻,竟像是被迷了心窍似的,没有再去闪避。
这亲吻起初是细碎落下的,连带着几丝他披散的发,湿湿柔柔地拂过她的脸颊,泛起细微的痒意。意识到裴璋自己的头发还湿着,她张嘴想要问他,唇齿便被他的舌尖缠住,再不能发声。
温柔的吻渐而转为激烈的痴缠,她的身子也愈来愈热,耳畔只剩羞人的某种水声。
阮窈的衣衫被他的手撑出旖旎形状,在她忍耐不住低吟出声的时候,外面的篝火也轻微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