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端容摔得发蒙,头皮疼痛欲裂,紧接着又被何砚一脚踢中了腹部。
剧痛中她望见了眼前人猩红的眼,下意识开始哭喊求饶:“夫君……夫君!”
……
很快,似乎有许多人涌了进来,又围住了她。
可她身体越来越沉,越来越冷,痛得眼皮发颤,却睁不开。
端容想起了陪自己长大的宫女阿玫。当初迫她落胎後,自己又将她送到了乡下的庄子里。
她无意杀人,可过不了多久,阿玫还是病死了。
须臾之间,端容脑子里涌入无数回忆的碎屑,纷飞如雪点,将她的心带回了某个遥远的过去。
母妃死得早,许许多多个睡不着的夜,是阿玫伏在床榻旁唱歌给自己听,笑盈盈地连声唤着“公主”。
当真悔不当初。
为何要为了腹中的孩儿委曲求全,要是和离就好了……有冰凉凉的东西沿着面颊滑落,一颗又一颗。
与何砚之间的种种纠缠,真像是一场愚不可及的大梦,她如今想要追悔,怕是也来不及了。
*
阮窈悠悠转醒,天早已亮了多时。枕边人早就不在了,被褥用手摸上去,也只剩凉意。
“昼伏夜出……”她不禁嘀咕了一句。
侍者很快前来告知她,裴璋离开前的意思,是让阮窈白日便先行乘车回裴府。
她坐上马车後,还是忍不住去问车外的重风,疑惑道:“公子不是说,让我就在别苑等他回来吗?”
重风看起来,倒没什麽奇怪的,只是告诉她说:“如今时局不算太平,想来公子还是不放心娘子一人在外……”
阮窈只能幽幽地叹气。
裴璋曾说过,他後悔当初去雍州未曾将自己带上,以至于她与重云遇险。而昨夜又发生了那样的事,能太平才是稀奇。
这些王公贵族手握重权,却未见得做多少好事,整日就知晓尸位素餐,行事当真腌臜卑劣,又哪有半分名门风骨。
别苑位于城外,虽说离洛阳城不算太远,马车行来还是难免颠簸。
阮窈睡不着,只是闭眼琢磨着昨夜与裴璋的谈话。
原来他并非先天不足,而是因为他父亲之故,才中了某种较为罕见的毒。她也实在忍不住去揣度,对于他母亲冯荑的际遇,裴璋又知晓多少?
他没有见过那些陈旧的纸张,可她却总觉着,裴璋知道的,并不会比自己少。
愈靠近城门,官道也愈发平坦。
忽然之间,车外猛然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不断有人开始失声尖叫。
阮窈本在沉思着,蓦地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掀开车帘去看。
然而城门下的景象惊得她面色发白,手指也不自觉一颤。
一个浑身都燃着烈火的人,正在门下扭曲地晃动。许是被烧得万分痛苦,他一时并未倒下,反而在风中手舞足蹈,像是某种邪咒加身的血肉祭品。
惊骇不已的不止是行人,连守城的兵卫也呆住了。
等到他们用木桶装来水想要灭火的时候,那人已然快被烧作焦躯,早都倒在了地上。
“这……这是怎麽回事?”阮窈看得毛骨悚然,过了好一会儿,才哑声去问重风。
他站在车下,面色也带着几分肃然,低声同她解释了两句。
原来连年战乱,民间逐渐兴起了某种信奉烈火的诡秘教派,认为借由火焰灼烧便可永登极乐。
只是白焱教的势力从前多是在北地活跃,如今不知怎的,竟也渗到了洛阳,愈发耸人听闻了。
阮窈沉默不语,缓缓又放下帘子。
数百年来,所有民间起义都与邪教脱不开干系。平民多数未曾读过书,倘若受人煽动,便成了白送性命的乌合之衆。
古往今来,莫不如是。
因着出了这样的事,城门的防守陡然严密起来,进出的行人丶马车,都须得经由兵卫细细查探,方可入内。
裴氏的马车却是例外,自是不需查的。
阮窈听着重风出示玉牌给守门的兵卫,又表明了自己身份特殊,兵卫也没有说什麽,料想很快就会放行。
然而就在此时,忽地有脚步声大步靠近,直至停在车前。
“且慢……”
这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却又比从前多了几分整肃:“为防再出事,所有车驾都需查验,不得有例外!”
而阮窈从车外人开口说话的刹那间,便呆愣在了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她头顶像是炸了个惊雷,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不断地重重跳动着。
这声音是……
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