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川没有答应苏辞盈让他自己去玩的建议,他们身後却突然传来了马蹄声。
厉华飞快驶过苏辞盈身侧,减缓速度的时候,马蹄擡起很高,他冲着苏辞盈喊:“在这儿慢悠悠的有什麽意思,走,我带你试试什麽叫真正的骑马!”
他都已经骑了好几圈了,看这两个人一直在这儿慢悠悠的,一看就知道蔺川也不怎麽会,不然不会陪着苏辞盈在这儿磨叽。
他紧贴着的苏辞盈的马而过,手指微动拍过那马的屁股,大喊一声:“驾!”
苏辞盈的马连同他的瞬间如射出去的箭一样,向前飞驰而去。
苏辞盈感觉到风突然变得大了起来,身下的马像疯了一样甩动蹄子向前飞奔,他简直都要拉不住缰绳,屁股坐在马上一颠一颠的,眼前的画面都变得模糊起来,刚刚老师讲解的让马停止的动作他做了好几次,但一点用都没有,他和厉华并排飞快往草原深处驶去,一切都变得不受控制起来。
奔驰的速度越来越快,身下的马不停撩蹄子像是想把他甩下去,深深的恐惧涌上心头,他动不了,除了握紧缰绳以外没有任何办法,呼啸的风和飞速踏地的马蹄声让他大脑一片空白,旁边的厉华一开始还能加速冲他喊:“怎麽样,这样才叫骑马!”但後来,他很快就说不出话了。
受惊之後的马奔跑起来是完全不一样的动作,它们只想把後背上的人甩下来。
苏辞盈像是个拴在马上的木偶,身不由己。
好熟悉的感觉,无法掌控自己的方向,也无法掌控自己行进的速度,选择权永远不在自己手里,他看自己,像是灵魂抽离,无法真正地感知这个世界只能随波逐流。
苏辞盈无法预料自己是不是下一秒就会被甩下去,无法稳住的身体每一秒都像是在死亡的线上跳动,连成片的草地抖动成绿色的波纹,这种濒死的体验感,让他的大脑开始放空,甚至一些类似走马灯的画面开始出现。
大雨滂沱的下午,他在激荡的河水中挣扎,水流掩盖住呼吸,他那时也是这样头脑空白,河边传来呼喊他名字的声音,冰凉的手拉住他,费尽全力给予他一线生机,那道力气那麽大,大到几乎要把他的胳膊拉断,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小孩子竟然有这种力气。
只是这一次,厉华也身不由己,而且变成了始作俑者,不再是那个拯救他于水火的人。
苏辞盈苦笑,看着身旁的厉华已经逐渐控制住马匹,但没有追上来,只剩他一个人在骑着受惊的马远去。
他再次尝试制止马匹,但它反抗的力道更大了,勾在脚蹬里的鞋子逐渐往外滑出,苏辞盈在疾驰的马背上大幅度摇摆。
难道这就是孽缘?两次遇到危险厉华都在身边,给了我的这条命,这次还你了,不管我是骨折脑震荡或者死亡,这下子算是两清了,我终于不用再心怀愧疚。
苏辞盈已经维持不了坐的动作,在坠马的边缘。他一只脚卡在马镫里,整个身子被甩了下去直接悬空,金色的发尾已经触碰到了地面的尘土,全靠一条腿把他吊在马上。
身後传来疾速的马蹄声,苏辞盈倒着挂在马上,看见一个努力朝他奔驰而来的人,从蔺川的表情中可以看到他眼中的急切,他骑着一匹健壮的骏马腾跃而来,马鬃在风中飞扬,风声在耳边猎猎作响,握紧缰绳的手臂用力到青筋暴起。
苏辞盈费尽全力把自己挂在疯狂飞驰的马上,就在要坠落的那一刻,他轻轻闭上了眼睛。
来不及也好,这样就不用再麻烦别人了,也不用再欠人情需要还。
他的身体突然被结实有力的胳膊捞起来,一个愣神之际,就已经被抱起,顺利地从发疯的马上撤离。
身下不再是那匹发疯想把他甩下去的马,而是被控制地很好的,平稳小跑的温顺的马。
十分有安全感的温热胸膛贴在他背後,蔺川轻声在他耳边说:“没事了,别怕。”
熟悉的声音响彻在耳边的那一刻,苏辞盈眼眶一湿,他身後的心跳声如雷鸣一般,比自己经历生死後跳得还要急促。
他整个人坐在蔺川怀里,熟悉又舒缓的薄荷味道淡淡传来,让他经历生死一刻後的神经慢慢放松了下来。
蔺川从身後抱他抱得很紧,紧到苏辞盈快要呼吸不畅。急促的心跳一直贴在背後扑通扑通响,好像差点坠马的不是他,而是蔺川一样,怎麽他比自己看起来还要紧张。
风吹起苏辞盈的头发,他往後靠在了蔺川怀里,眼神尚未聚焦。
在骑着马回去的半途,蔺川看见了刚从马上翻身下来的厉华。
他一脸狼狈好像也是惊魂未定,跌坐在草地上,身上还有很多碎草屑,远处导演组正在赶来的路上,乌泱泱一大群人。
高头大马在蔺川手里像是个听话温顺的宠物,但在坐在地上的厉华看来,就像是个想要他命的野兽,喷着气甩动马蹄朝他走来,他的双腿无力还站不起来,眼前那匹马已经要擡起腿踩在他身上了。
坐在高处的蔺川垂眼看他,像是在看一个死人,眼里只有一片冰凉,牵着缰绳的手微动,□□的马擡高後蹄子就要往人身上踢去。厉华眼里全是不可思议的情绪,抓着野草往旁边爬,失声大喊:“你疯了!”他跑的及时,只被擦到一点,踉踉跄跄站起来往回跑,边跑边喊救命。
蔺川驾着马跟在他後边,把厉华吓得飞快移动双腿,就刚刚那个眼神,他毫不怀疑蔺川是真的想弄死他。
马喘气的声音就始终紧贴着背响起,厉华跑得飞快,满脑子都是自己被马踩踏而死的凄惨画面。
远处的工作人员渐渐来到跟前,导演看到厉华被追逐的样子,高声道:“蔺川!”
直到这一刻苏辞盈眼前的画面才逐渐清晰,刚才像是蒙了一层雾,他听见有人在叫蔺川的名字,声音大到让他止不住一哆嗦。
蔺川拉停了缰绳,对着苏辞盈的耳朵轻声说:
“别怕,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