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向跋扈无礼,不通诗书的乡下女人竟成了身手不凡的杀手,还能得人引荐至此,实在是漏洞百出。
面主眼中几分戏谑,故作不知,道:“哦?你那个远在异乡的妹妹,叫什麽名字?”
恐说出名字後给南竹招致麻烦,见言只道:“她同属下一样无名无姓,自是等面主亲赐姓名。”
面主并未得到满意的答案,却也不好再追问。他拨弄手腕上的珠串,顿时失了兴趣:“如此无趣,索性便叫难言吧。好了,你若有时间便带她来见我。东言的事处理的利索些,别再让我听见什麽流言蜚语。其馀人等,一并退去吧,我已无话可说。”
“是,属下恭送面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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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女阁内,南竹盘腿静坐,等待着又一段与云子晋相关的记忆。她静心凝神,待听见呼啸的风声後,她缓缓睁眼,瞧见了一片白茫。
下雪了。
南竹从布满碎瓦的屋顶上跳下,鹅毛般的雪花穿过她的身体落下,一点点遮掩了去路。虽说算不上寒风刺骨,但冷风阵阵,也不宜在外久留。
四下一看,南竹发觉仍身处宫墙之中。她熟练的绕过崎岖的小路,找到了云子晋的卧房。她盯着漏风的屋门窗缝瞧了片刻,迈步进了屋中。这样的天,云子晋的房中竟没有一点取暖之物,细细感受下来,屋内甚至比屋外还要冷上几分。
阴冷的天暖不干床褥,云子晋蜷缩成一团,正靠在干草垛上取暖。他手里攥着一块热石,身上裹着一层破洞的披风。久未打理的发杂乱似枯草,云子晋冻得脸色发白,整个人瑟瑟发抖。他不停吸气,强忍着将要夺眶的泪水。
“我不想死,我不想吃毒药。。。。。。”小云子晋手背擦去泪水,一连几声重咳。惨白的小脸爬上几根黑紫的线,双唇也由惨白转为乌紫。
南竹眉间一刺,只感觉呼吸有些不畅。她走到小云子晋身边,半跪在他身旁。伸出手,却无法将温度传递。
这麽小的孩子,居然有人下毒?
“阿旸。。。。。。”
“阿旸!”
一声更有活力的声音从窗边传来。
小云子晋与南竹同时擡头,瞧见了正用脑袋顶住窗的少女。她脸上挂着大大小小的伤,笑容却好似一轮暖阳,灿烂而明朗。
她从窗外翻入,来不及拍掉身上的雪,便冲到小云子晋身边。她扶住他的头,从怀里摸索半天,最後掏出一颗指甲盖大小的药片来。
“阿竹,你终于来了。”小云子晋眼眶猩红,突然扑到少女怀中。他低声抽泣,贪婪地感受着少女身上的温度。
阿竹抱着小云子晋,任凭他哭了自己满身。她揪去他发间的杂草,又捋好披风为他系上。
南竹眉毛紧紧拧起,越看越觉得奇怪。她有种感同身受的错觉,却又无法相信这种感觉。
难道她曾见过云子晋吗?这小孩怎麽可能会是她?
等小云子晋哭的开始打嗝,阿竹才松开怀抱。她攥着袖子擦掉小云子晋的泪水,递过手里的药片:“阿旸,把药吃了。这是我们组织特制的解药,哥哥经常拿这个给我吃,不会有错的。”
小云子晋盯着阿竹瞧了片刻,眼中未干的泪水亮晶晶的。他毫不犹豫地接过药片,直接嚼碎了吞咽下肚。
见状,阿竹起身换了个姿势。她抓住小云子晋,扶着人躺在自己腿上。
“好啦,睡一觉你就会没事了。你别怕,不冷的,我在这里陪着你。”
“嗯,我睡觉。阿竹,你别走,别离开我。”
阿竹重重点头,擡手捂住小云子晋的眼睛。她手背上有不少刮擦,经风一吹,此时正泛着红。
南竹捂住额头。她能感觉到脑中有什麽正在冲破禁锢,身体的本能却在不停抵抗。她感到天旋地转,马上就要站不稳脚步。
踉踉跄跄间,她来到阿竹面前。俯首的少女突擡起头来,对上了南竹的视线。
一个并不确切的答案油然而生——阿竹难道就是她?
南竹不曾见过自己小时候的模样。十二岁前,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长什麽模样。十二岁後,她每日都要服用组织的秘药,以此来封存“多馀”的感情,“多馀”的记忆。
药吃得多了,许多往事自然就记不住了。若是叫她细想,她甚至只能想起自己开始随着小队出任务的回忆。
南竹瞧着少女的模样,开始不停地发抖。她想要呕吐,腹中却空无一物。她连连摇头,最後夺门而出。
踏入雪中的瞬间,南竹化作数据的碎片消散在了原地。回到现实前,她所见到的,是云子晋微笑的脸庞。
“我难道。。。。。。见过云子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