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你怪谁?怪我吗!”
“对!都怪你!”
……
“烦死了。”尹殊捋了捋被水打湿的头发,低低地骂了声。
陈错被他突如其来的抱怨吓了一跳,本来是鼓起勇气过来哄他的,听了这话,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麽做些什麽好了。
他讪讪地转过身,想去寻求比他小十岁的孩子的帮助,可是刚和陆闻钟对上眼神,尹殊就从後面走过来,牵着他的手腕把他带到阳台上,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不许退缩,哥哥,我知道你刚刚动摇了,就在我说不道德三个字的时候。”
面对尹殊蛮横的指控,陈错只能嘴硬:“我没有。”
尹殊闷闷地哼了声,很不高兴地:“我不管你有没有,反正你要记住,你已经选择我了,无论任何人拿这件事质问你,你都要坚定自己的内心——是道德更重要,还是我更重要。”
“还有,昨天晚上的事儿,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我临时有事回来晚了怎麽办?要是我骑车的时候没有听见短信提示怎麽办?要是我被急死了气死了不能来救你怎麽办!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个笨蛋!”
尹殊的语速越来越快,上下嘴皮就像快板一样噼里啪啦地一顿输出,陈错明明是大人,是哥哥,是这段关系中的年长者,却只能低着头乖乖挨训。
“你又骂我。”陈错只能揪着这个点小小地反驳一下,好让尹殊知道自己是把他的话听了进去的。
“重点才不是这个!哥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反省?”尹殊抓住陈错的胳膊,将他整个人很轻地晃了晃,陈错甚至被晃得有点舒服,反过来抓住他的手,想要他再像刚刚那样晃一次,但是又不好意思说。
毕竟他们好像还在吵架。
“我反省了,以後再也不做那麽危险的事了。”陈错谨慎地瞟了瞟尹殊的脸色,继续说,“我很後悔。”
“後悔什麽?”尹殊一下语气缓和了好多,顺着陈错的胳膊牵住他的手轻声追问。
“没和你商量,一个人去做这些事。”陈错脑子转得飞快,差点让尹殊看出端倪。
“那以後呢?”尹殊盯着陈错,就像盯着上鈎的鱼。
“以後……无论大事小事,都要先和你商量之後再做。”陈错很乖,很上道,但他也有自己的私心,虽然很难堪,很害臊,可他还是一股脑说了出来,“同理,以後你有了什麽打算,也要先告诉我。”
“因为乐园是最重要的。比什麽都重要。”
“唯有这一点……我很坚定。”
尹殊兴师问罪的嚣张气焰终于被浇灭了,这个仗着陈错喜欢他丶溺爱他就无法无天,甚至热衷于当教导主任的青年此刻脑子里只剩下冒着热汽的烟。
他被爱着,被毫无保留地丶不计得失地爱着。
这曾经只是他做的一个梦。
可是现在梦成真了。
“真没出息。”陆闻钟翻看着齐聿明整理的笔记,头也不擡地说。
齐聿明靠在椅背上,往旁边一瞥,发现这个傻瓜根本就没在看笔记,眼镜被扔在一旁,豆大的眼泪就那样啪嗒啪嗒地掉,他好不容易抄好的笔记此时已经字迹模糊,根本看不出写的是什麽了。
——
陈错辞掉了汽车报废厂的工作,他旷工这麽久,其实早就该被裁了,是王礼军一直为他和厂长说着好话。
从人事办公室出来之後,陈错从窗户边看见王礼军在楼下等他。
如果是以前,他可能会一直躲在办公楼里不出去,或者从後面的窗户跳出去,从反方向跑了。
因为他真的很不擅长,也很不喜欢和半生不熟的人交谈。
可是今天陈错走下楼,主动地和王礼军握了握手。
“我还有事,下回请你吃饭。”
“你离婚了吗?”王礼军开门见山地问他。
“快了。”陈错低头笑了笑,依春城温暖的风将他的发梢轻轻吹起,这是王礼军第一次看见他笑。
原来陈错笑起来是这样的。眼睛弯起的弧度很小,但能感觉到是在笑,眉尾微微扬起,神采奕奕,唇边还有两轮浅浅的梨涡。
王礼军忽然不想往下问了。
他朝陈错点了点头,目送陈错离开。
他发现陈错的背影比从前高了许多,步履也坦然了,在长发飘散的春日里,那个略微佝偻的丶了无生气的beta,已经成为了一段陈旧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