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朱颜难驻
却见那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突然现身,凌空劈下一掌——宋邺不得已转了进攻方向,与那人对上。
阿玖见势转身就跑,刚到阁道又被周铭拦住了去路。周铭缓缓抽出佩刀,试图恐吓她投降。阿玖不知出口在哪儿,满庭穿,凭藉敏捷的身手躲过了几刀,周铭没想到她竟能避开自己的招式,顿感侮辱,举起刀就要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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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玖已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眼见刀迎面而来,她本能闭上了眼睛。忽然之间手腕被人抓起,一个女声倏忽响起:“走!”慌乱中阿玖并未听见,以为自己被人擒住,拼命挣扎,用指甲掐。抓她的人倒吸一口凉气,可回头看见周铭穷追不舍,只好咬着牙带她逃出番馆。
周铭刚要追出去,只听宋邺在身後喊。
“周铭,别追了!”
周铭顿足转身,这才发现自己的主子根本不占上风,眼看宋邺招架不住,周铭拔刀便要上去帮忙。那蒙面人瞥了一眼他,原地旋身,扬起雪土,踢掉了他手里的刀,随後施展轻功,飞身而去。
一阵风雪迷眼,再睁眼,地上已不见了药箱,连同那个油囊。
另一边阿玖被带到了空旷雪地,一棵雪松下。阿玖还未卸下戒备,指甲掐得嵌进了肉里,那人立马停了下来,痛呼出声。
“疼疼疼……”
阿玖一愣,松开手。那人将兜帽揭下,露出一张白净的脸,鼻尖被冻红,龇牙咧嘴喊:“玖玖,是我呀!”
“宋琼!”阿玖立刻抱住她。宋琼本来委屈的情绪瞬间被阿玖的声音消散。她抱抱她,如同安抚受惊的猫儿:“没事了没事了。”
阿玖担心她的病:“可宋邺说张老治不好你身上的毒……”
“别信他,张老亲口说的,我已经没什麽大碍了,不吃那粒药顶多留下个後遗症——不能把兵符给他,要是给了他,宋国会乱的!”
“张老他……”阿玖流露出悲色,将张老可能遇害的事情和宋邺私自把魏国使者监禁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宋琼听完气不打一处来,踢了树干一脚。
“宋邺简直是无法无天!”
“咚”的一声,松树好似也不满,抖动枝叶要发泄脾气。阿玖忙把她拉到自己这边,雪哗啦啦掉下来,须臾间宋琼刚才站的地方已堆成了一座小雪丘。听见她说人家无法无天,阿玖忍俊不禁。宋琼大约是也察觉到了这点,摸摸鼻子,找补道:“至少叛国之事我不会做。”
“既然生於此长於此,我就会坚守这片国土到最後一刻。作为一国公主,绝不和外国同流合污,也绝不认输投降!”
她说得决绝愤慨,如此忠义之言阿玖忍不住想附和两句,可转念一想,自己两头好像都算不上忠,她是个被投入湖中的山石,抱着击破湖面的目的,最後却被流水磨平棱角,成了湖中心的一颗鹅卵石。阿玖微微抿唇:“你站在哪边,我就站在哪边。”
两人心意相通,对视一笑,肩并肩行於雪地。宋琼对太子的作为分析一番:“父皇没提过要废太子让我继位啊?你确定有此事吗?”
阿玖点头:“宋邺亲口说的。”便将宋邺说的密诏内容复述了一遍。宋琼听了陷入沉思:若父皇真写过这个密诏,那宋邺早早布下局要除自己和兄长性命就能解释了……宋邺,我们新仇旧账一起算。
“对了,方才在番馆里那个蒙面人,你认识吗?”
阿玖摇头,略诧异:“我以为你们认识。”
“奇怪。”宋琼想:谁会这麽明目张胆跟太子作对呢?难道是皇兄回来了?不可能,青州尚未安定,皇兄是不会私自回宫的……难道是……
阿玖挽着她一同往意欢殿走,看见宋琼裹着披风,只露出一对眼睛,阿玖又後悔她出门又庆幸她来了:“你是怎麽知道我在番馆的?”
“我醒来没见到你,便想去找你,在庭院中碰见了白竹,她提着一个篮子站在雪地里,我去问她,她告诉我你去药园拿党参,结果党参放在雪地里,人却不见了。”宋琼在怀里摸索,拿出一支金钗:“但我发现了一排脚印,顺着脚印走进了隐道,然後我捡到了你的钗子。”
其实当时跟到隐道时脚印已经被雪盖住了,但宋琼不肯回头,她只直觉阿玖就是到这儿来了。在雪地里来回倒腾了会儿,幸好最後发现雪里有个金色的东西反光,走近扒出来一瞧——正是阿玖独有的一支蝴蝶钗。眼看钗子指向番馆,她就知道阿玖进了番馆。
说完了自己的来由,宋琼问阿玖为什麽会去番馆。阿玖便把叶兰清的事情告诉了宋琼。宋琼听完愠怒:“叶兰清……我都忘了凤阳阁还有这个人了。看我把她腿折断,赶出凤阳阁去。”
“别——”阿玖被那颗眼珠吓怕了,不想再造这种孽。宋琼体谅她,於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只下令把叶兰清逐出凤阳阁。
戌时敕令送到叶兰清住处,她的丫鬟却说主子不在房中,带话的宫人便在她房里等候了一会儿。可是迟迟不见回来,於是只好对丫鬟说:“等叶兰清回来,让她收拾东西自己离去罢,我明日辰时来看,如果还没走,可就不只是离开凤阳阁这麽简单了。”
宫人对着在场所有人训斥道:“还有你们,记住了,你们到底是凤阳阁的丫鬟奴婢,凤阳阁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幼卿公主!要是敢背叛公主,通通凌迟处之!”一听凌迟,衆人吓得魂飞魄散,俯首哆嗦:“是。”
没了张老的汤药和针灸,宋琼的身子又一天天弱了下来。
谢婉良虽学习了张老的针灸术,可不知该如何与汤药配合,试验了好几天才终於找到了法门。每次施完针,她都会深深叹气:“这样下去终归不是痊愈之法,就算坚持完了疗程,也会让公主落下病根儿。”
看着阿玖“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模样,宋琼逞强说:“病根儿就病根儿,至少能活着,我们揭发宋邺的阴谋诡计後就隐居去。”
“还惦记隐居这事呢。”阿玖笑。让宋琼不再习武,不能骑马,不能吹风,整日待在房中,这跟要了她的命有什麽区别?她喜欢宋琼乘着马恣意奔腾的模样,张扬高傲,像是山间的风。
阿玖灵光一闪,想到上次去药园看见的一些方子,推算张老有记录药方的习惯,或许最後一粒解药的制作他也有所记录呢?
“好消息!”
谢婉良携着侍女幽兰进入意欢殿,二人皆面露喜色,说:“张老还活着,他被人救走了,可惜身受重伤无法再为公主医治,他在信上说自己已经炼好了最後的解药,就在制药房!”宋琼拿过信纸,流览一遍喜道:“这是师父的字迹!”
那个帮助她们的蒙面人一定就是师父,师父还把张老救走了——张老难道就是六道门的五毒张前辈?宋琼後知後觉,不禁感叹六道门跟自己的缘分。
“既然解药在药园,那还等什麽?”阿玖看完信,二话不说立即前去。
自从张老出事後,宋琼就让人把药园锁了起来,只留了照顾草药的人,於是阿玖只能从药田进入制药房。屋内陈设与她上次来时有些不一样,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沉闷的气息,仿佛进了结满蛛网的山洞。
阿玖深呼吸,一进门就瞥了眼桌案,上面各种不同的药方摆放得乱七八糟,像是被人手忙脚乱放上来的。
“怎麽没人打扫打扫。”鬼使神差,阿玖去翻了翻,居然找到了配药的方子,甚至详细到了时辰,火候。
看来解药就在这儿了。
随後她从门口扫荡到书架,又从书架扫荡到木柜,每个柜子她都抽出看了,没一个像解药。装东西的葫芦都被掏空了肚子,甚至连用过的炉灰阿玖都刨出来翻了翻。好不容易在书架深处找到一个神秘的盒子,一打开却是个空盒。阿玖气闷地把它扔开。
为了找到张老说的最後一颗解药,阿玖就差把制药房翻个底朝天了,可还是没找到药丸。
明明是下雪天,阿玖愣是找出了一身薄汗。她轻轻喘气想着歇会,正好瞥见墙角有个矮凳,於是走过去。一低头,发现矮凳下面有个圆圆的东西。她蹲下把那东西拿出来,却是一个精美的珠串。
“这个珠串……”阿玖清楚记得宋邺经常拿在手里的,就是这个珠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