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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自此一寸灰(第2页)

这些年里,梁朵茉从来不敢过问家里债务的数目,问了也是无能为力,直到从学校毕业出来,她才敢正面向哥哥问起债务的情况,她见哥哥不肯说,有些着急道:“哥哥,我现在也出来社会工作了,我有能力和你一起分担了,家里的债务还欠多少?你告诉我吧。”

梁顾靖看着她,清明的眼眸里映着她碎花裙子上的暖色,声音温和地说:“家里的债务到今年底就能还清了,你不用操心,工作赚的钱,你留着自己花。”

这些年以来,这是哥哥第一次像对一个成年人那样,同她谈论债务的情况,梁朵茉没想到家里的债这麽快就能还清了!

她却并不觉得轻松,反而涌起一股心酸,家里的债还得这麽快,说明哥哥这些年过得远比她想象中更辛苦。

她考上大学时,曾提出想申请助学贷款,哥哥当年说那句话——“你有哥哥,还没到那一步”,她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这四年来梁朵茉在学校的每一天都希望自己能够快点毕业,快点出来帮哥哥的忙一起还债,等到她终于毕业了,才发现好像什麽忙也帮不上。

梁朵茉看着梁顾靖,声音有些低落:“哥哥,我找工作的时候,去4A广告公司面试,第二轮就被刷下来了。去其他一些大型企业面试,也没走过第二轮。”她语气里有深深的内疚,“哥哥,你这麽辛苦供我读书,我却没有成为一个多优秀的人,我觉得自己辜负了你。”

梁顾靖听她这麽说,擡手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朵朵,你别这麽想。哥哥供你完成学业,并不是期望你成为一个多麽优秀的人。哥哥只希望你也能像普通人家的女孩子那样顺顺利利地长大。”

梁朵茉听到哥哥这句话,瞬间就破防了,这句轻轻巧巧的话投掷到这些年的生活里具体化为她日常的衣食丶她学习的用度丶她每月的零花,哥哥从来没有亏待过她。

梁朵茉能感到哥哥按在她头上的手很温暖,在电视播报晚间新闻的背景音里,她听着哥哥说的话平平实实地落进她的耳朵里:“哥哥也不期望你获得多大的成就,哥哥对你全部的期许,只是希望你过得快乐。”

梁朵茉眼眶一红,情绪汹涌,她被触到了心里最柔软的角落,但她不愿让哥哥误以为她觉得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于是极力克制着不让眼泪落下来。

梁顾靖见她眼睛红红的,忍不住逗她说:“等你发了第一个月的工资,请我吃炸鸡好不好啊?”

梁朵茉一笑,点着头连声说:“好啊,好啊。”

文涟琼洗完澡出来,两兄妹默契地终止了债务的话题。

梁顾靖每次回来吃饭,第二天都要比平时早起四十分钟,因为家里离公司比较远。

日子按部就班,不快不慢,这样又过了半个多月。

气候开始入秋,南方的秋天来得比北方迟些,白天仍然夏意炽盛,只有早晨和黄昏才感到丝微凉意。

这天午间,梁顾靖从公司出来,走在人行道上,看到脚下不知哪棵树上飘落的一片黄叶,忽然有一瞬的走神,觉得自己似乎有好长一段时日没见她了,但脑子里才刚起了这个念头,又被他强迫自己硬生生掐断了,仿佛这是一个不该自己去碰触的非分之想。

这些年里他活得像个旋转不停的陀螺,他已经很久没有闲馀的间隙,像这样去想起她了,也许是她走时给他留的话,让他在不知不觉中産生了隐约的期待。

梁顾靖强行收敛起心神,步履匆匆走到附近的快餐店,草草吃了个午饭,他下午约了客户去看房。

公司新预售的别墅区有些远,梁顾靖带客户看完房,回到公司已经临近傍晚,他刚走入售楼中心,就有个同事过来和他说:“小顾,有位先生在这里等了你两个多小时。”

梁顾靖顺着同事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西南角的休息区里坐着一位西装严整丶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

同事以为那个男人是梁顾靖的客户,但梁顾靖并不认识那个男人,他朝着那个男人走过去,主动自我介绍说:“您好,让您久等了,我是梁顾靖。”

那个男人站起来:“您好,梁先生。”他也不自我介绍,而是问,“请问方便在外面找个地方聊吗?”

“请您随我来。”梁顾靖带着那个男人去了附近的茶吧。

直到他们在茶吧找了位置坐下,那个男人才自报身份:“梁先生,您好,我是北京理长法律事务所的律师。”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梁顾靖。

梁顾靖带着微微疑惑双手接过,扫了一眼名片:“杜律师,请问您找我有什麽事?”

杜律师说:“我们事务所受到方朱聆女士生前的委托,您是她的其中一位受遗赠人,这里有些文件需要您签字。”他边说边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几份文件。

“你说什麽?”这一声愕然的追问,让杜律师拿文件的动作顿了顿,方女士意外身亡一个多月,後事都已经办完了,他没想到这位受遗赠人竟然对方女士的死毫不知情。

杜律师只好先放下手里的文件,简明扼要对他说:“上个月,方女士在去学校开讲座的途中出了车祸,对方是酒驾,方女士不幸当场身亡。”

梁顾靖只觉耳边被敲了一记破天强音,他耳朵里霎时嗡嗡作响,外界的声音都听不见了,眼里看到的一切东西也褪去了颜色,只剩下一片黑白。

杜律师继续说:“方女士思想开化,她参加工作後的第一年就在我们事务所立了遗嘱,根据方女士的意愿,您是她的其中一位受遗赠人。”

他接着解释:“由于方女士生前正在举办一场画展,展出的画有公益和商业两个去向,我们统计她的遗産花了些时间,所以过了将近一个月才来找您。”

杜律师说了这麽多,对方没有任何反应,他不得不停下来,问:“梁先生,您有在听吗?”

梁顾靖没有回话,杜律师看到了他眼底浓重的悲伤,那双年轻的眼睛里仿佛在顷刻间落满人世的霜。

这种无声的崩溃更令人揪心。

杜律师作为遗産继承律师,从业十几年来,见惯了各式各样的哀恸,早已经有些麻木,但这一刻还是忍不住对眼前的年轻人动了恻隐,他从北京飞过来,本是秉着公事公办的态度来处理手上的文件,没想到竟成了一个来报丧的人。

杜律师不禁收起办公的口吻,安抚了一句:“梁先生,请您节哀。”

杜律师比梁顾靖多了十年的阅历,但在面对生死这件事上,他还是觉得无从宽慰。看梁顾靖这样的状态,今天是签不了字了,杜律师又将文件装回公文包里,对他说:“梁先生,您先平复一下心情,我过几天再来找您。”

杜律师说完,提着公文包站起来,告辞一声,走出了茶吧。

外间华灯初上,行人如流,杜律师在茶吧外,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梁顾靖沉默的背影孤零零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之中,世间热闹,与他毫无关联,他仿佛被一汪悲伤的海洋深深隔绝在一座孤岛上。

杜律师夹在一堆人群里等绿灯过马路时,不禁有些怅然地想,人间熙攘照常,这个世界少了谁,谁正在悲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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