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少年他乡客
又过了半年。
在一个总面积一千多平的三层空房子里,方朱聆逐层地仔细看了一圈,最後还是不太满意。
她最近在筹备首场个人画展,看了几处地方,都没有选到合心意的。
中介跟在她後面往楼下走:“方小姐,这个场地的坐标非常显眼,导航过来很好找,而且这里就在区图书馆对面,在这样便利的位置,还可以蹭到图书馆的客流。综合各方面的条件,这块地儿可说是一块相当理想的宝地了!您看怎麽样呢?”
方朱聆边往下走,边说:“这个地方挺好的,但我的需求,你也知道,这里还是不太符合我的预期。”
中介这段时间已经带她看过好几个场地,听她这麽说,也不意外:“方小姐,如果您觉得这个场地还是不合理想,那我们这边看到适合的场地,再联系您。”
方朱聆在一楼和中介告别,出了这个房子,看时间已经将近中午,干脆就在附近找了间面馆,点了一碗酱卤排骨小面。
面馆里零散地坐了三桌客人,非常安静,在等面的时间,方朱聆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是侦探社,方朱聆的心蓦然一紧,这一年来,只有她隔三差五上门去询问进展,侦探社还从来没有主动找过她。
她指尖有些抑制不住颤抖地接通了电话,只听郭始也说:“喂,方小姐,你托我们找的人找到了!”
方朱聆迫不及待地追问:“他在哪?”
郭始也说:“自从我跟你说过也许人已经出了这地界儿,我就托了外地的同行朋友帮忙找找,刚才有一个同行弟兄给了回音,说是在广州找到了你要找的人。”
这时,服务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送上桌,肉香夹杂着面香源源飘散,方朱聆一口也没吃,她得到郭始也提供的消息後,匆匆结了账,走出面馆,立即直奔机场。
买了飞往广州的最早一班飞机,攥着机票坐下来候机的时候,她才想到自己连行李都没有收拾,也还没跟家里说一声,她当即拿手机打了个电话给母亲:“妈妈,我要去一趟广州,今晚不回去了。”
邱咏惠有些惊讶:“怎麽突然要去广州,没听你提过啊?要去多久?”
方朱聆只含糊说:“临时有点事,回来的时候我会提前跟你们说。”
女儿自小独立,还一个人去国外留过学,在国内出一趟远门,邱咏惠也不是很担心,她听到电话里有登机广播声隐约响着,也不啰嗦:“那你去吧,到了跟家里说一声。”
方朱聆答应母亲,结束了通话。
没多久,铃声又响起,来电显示是刚才的中介,方朱聆滑下接通,只听他有些激动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方小姐,好消息!就在我带您看场地的时候,我们公司受到一位户主的委托代理出租,我同事去看过场地,空间开阔丶环境清雅丶人文气息浓厚,哪哪都很符合您的需求!要不我带您过去看看?”
方朱聆说:“抱歉,我没时间。”
中介听她这麽说,着急地说:“这个场地很抢手!招租信息才发出去就接到了几个询问电话,我们是优先安排您这边,才没松口答应带别人去看,您看能不能把事情稍微往後挪一挪呢?”
“不能。”方朱聆说。
中介听她语气这麽斩钉截铁,只好说:“好的,那先不打扰您了,这块地儿恐怕留不住,之後如果有合适的场地,我再联系您。”
因为是临时订的机票,方朱聆在机场候了三个多小时才登机。
坐上飞机的时候,她仍然有些恍惚,一颗心沉沉浮浮,犹疑是在梦中。
出发的时候太阳还在天上,到达白云国际机场时已经黑透了。机场里人声嚷嚷,方朱聆只顾着赶自己的路,不关注他人的悲欢离合。
她悬着一颗心,正在奔赴一场前路未卜的见面。
郭始也说,她到广州後,会有他的同行朋友接应。从机场出来,在候客区,方朱聆看到一辆私家车旁边站着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手里举着一块写着她名字的牌,她走过去主动报出名姓。
那中年男人收起手里的名牌,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说:“外面热,进去等吧。”他似乎知道方朱聆着急的心情,在她开口问之前,又补充说,“他很快就到了。”
方朱聆坐进车里,那男人给她关上车门,竟然就这样走了!
方朱聆在车里等了几分钟,到底还是坐不住,她又从车里出来,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客流,试图在那些面孔中去辨认他。
“小姐,您好,请问是您叫了代驾吗?”
方朱聆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蓦地一僵,她猛然转过头,周遭所有的喧嚣嘈杂仿佛都听不见了。
六年来漂浮无着的种种情绪,以及镂骨铭心的思念,在这一刻终于有了落点,只见他穿着一件橙色的工服,站在几步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