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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第1页)

陆贽曾说:“用言语去打动别人,这种感动是很肤浅的。”然而,言语有时能在瞬间打动别人,产生一定的效果。让人从生的状态走向死亡,从安逸的生活变为劳苦的劳作,仅凭所谓的名分和道义就能打动他们吗?人们畏惧死亡、害怕辛劳的情感,在突然之间爆发时,理智来不及思考,勇气也难以维持。如果不是英雄豪杰般慷慨地舍弃生命,或者贤明睿智的人从容地奔赴大义,那么在走投无路时,人们就会做出违背常理的事,而亲近君主、为长官效命的情感,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被抛诸脑后。在这种情况下,把心里的想法和盘托出,在短时间内震撼人们的视听,激发他们突然爆发的智慧和勇气,言语虽然带来的感动很肤浅,但有时确实能起到作用。所以,从虞、夏时期以来,虽然平时没有太多的告诫之词,但在面临大事时却会有誓约。

古代的帝王,深知言语的感动很短暂,只能在短时间内发挥作用,所以他们说话时,不过是激发人们的士气,让其饱满,不会过分强调自己的权力,以免让人产生疑虑。他们看似没有将人们的情绪完全激发出来,但实际上这样的激发程度已经足够了。

为什么不把人们的情绪过度激发,让其过于饱满呢?因为情绪过于饱满就会变成愤怒,而愤怒表现在外的人,内心往往是空虚的。我们可以看看那些争斗的人,当他们只是互相辱骂的时候,拳脚的力量反而会减弱。

为什么不过分强调权力,以免让人产生疑虑呢?因为有所侧重就必然有所忽略。即便在仓促之间,人们用耳朵听,凭意气行动,但事后也会有所思考。如果只是利用人们一时的情绪,却没有长久的大义支撑,让他们深思熟虑后觉得不合理,那么一旦产生疑虑,各种怀疑就会接踵而至。人们在疑虑中犹豫不决、瞻前顾后,最终必然会溃败,即使是刑罚也无法威慑他们。我们可以看看严厉的父亲教训不成器的儿子,话说得太多,儿子反而会反驳父亲自身行为也不端正。

现在看看《甘誓》《胤征》中的文字,简洁却富有深意,既规划了长远的目标,又不会过分强调自身的权力,这就是所谓的抓住关键、切中要害的言辞。善于言辞的人,君子用这样的言辞可以感动天地,更何况是普通人呢?

大禹的圣明德行,夏朝忠诚恭敬的治国之道,天下百姓本应世世代代拥戴。然而,夏朝才传了两代,就有有扈氏违背正道,抵抗天子的军队;还没传到五代,义和就背叛官职,与后羿结党。这些人的恶行简直数不胜数。但是,夏启、胤侯在声讨他们时,让他们的罪行比言辞所表达的更严重,而不是用过多的言辞去夸大他们的罪行。这是因为他们的罪行如同滔天巨浪,恶贯满盈,大家心里都清楚,无需多言。列举他们的主要罪行,来师出有名,舍弃一些细枝末节,来蓄积人们内心的愤怒,这样一来,愤怒的情绪不会在言语中耗尽,而勇气却能因情绪而充沛。整肃军队的行列,告诫士兵不要滥杀无辜,保持克制,弥补不足,像这样的做法,就是所说的不过分激发人们的情绪,让其保持饱满。

名分和道义,是百姓同样看重的。权力和凭借,是君主自身偏重的。作为臣子却冒犯君主,作为臣子却违背公义、结党营私,削弱王室的力量,这是违背名分和道义,不可饶恕的行为。既然违背名分和道义不可饶恕,那又何必纠结于五行、三正这些高深微妙的说法,或者沉迷酒色、昏庸糊涂这些琐碎之事呢?名分和道义是百姓都重视的,百姓明白违背这些不可饶恕;但如果君主过于强调权力,百姓就会怀疑君主是为了自身安全,而让自己去送死。在短时间内,百姓所理解的,抵不过他们对死亡和辛劳的担忧,他们就会想,君主没了还会有新君主,可自己丢了性命就再也没有了。

只有三正五行,这是上天告诫臣子、作为臣子应遵守的法则,君主为百姓修行,诸侯为百姓守护,百姓凭借这些行事,生活自然和谐。如今,暂且放下偏重的权力,也不谈那些同样重要的名分和道义,只着重强调百姓的权益,百姓就会明白众人的愤怒是不可遏制的,会拉着君主和大臣一起去惩罚有罪之人。这样一来,人们看待国家的战争就如同自己的私斗,觉得不是要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天子的长久富贵,而是为了去打击那些奸邪之人,所以不惜拼命。这就是所说的不过分强调权力,以免让百姓产生疑虑。

所以,当臣子冒犯君主时,就暂且不提臣子不能有谋逆之心这些大义,而是以百姓的名义来声讨,说上天为百姓设立君主,不是为了压榨百姓来让君主安稳。《甘誓》《胤征》就是这样的例子。当君主祸害百姓时,就暂且不说他让军队遭受损失的暴虐行为,而是以上天的名义来声讨他的罪行,说上天厚待后世,是为了匡扶百姓,不是为了让百姓去残害君主。《汤誓》就是这样。

《汤誓》中说“我畏惧上帝,不敢不前去征伐”,而不是说“我怜悯百姓遭受苦难,不忍心不前去征伐”;说“夏桀大量剥削夏国百姓,百姓都懈怠不愿劳作”,而不是说“夏桀大量剥削天下百姓,百姓因此愤怒”。这样做是为了坚定长久的大义,而且权力的把握也不会失衡。如果权力偏重君主一方,百姓会认为这是在伤害自己;如果权力偏重百姓一方,百姓会认为这是在诱惑自己。百姓就像险峻的岩石,容易产生各种怀疑,君子对此应该格外谨慎。

所以,从殷、周交替之际,就能看出世道在逐渐衰落。周武王的誓言,言辞过于冗长,列举纣王的罪行,多得数都数不过来,气势也因此耗尽了。“宁可抓住不是敌人的人”,充满了担忧和恐惧,这样一来就有些危险了。列举纣王的罪行,多得数都数不过来,像砍断人的小腿、剖开人的心脏这些恶行都没有遗漏。

八百诸侯会师伐纣,战场上血流成河,连盾牌都能漂浮起来,谁能保证在朝会时,没有普通百姓横遭杀害,而事后不会有人反驳呢?这就是义士会唱“以暴易暴”之歌,商洛(今陕西商洛市)的顽固百姓也会产生“被忽视”的怨言的原因。千里之外的响应,就像击鼓和鼓槌的回应一样迅速,君子用言语去感动天地,能不谨慎吗?周朝的誓言比不上商朝的诰命;春秋时期的外交辞令比不上丰、洛(今陕西西安附近)时期的誓命。言辞的充实与空洞取决于人的志气,言辞的轻重取决于对事物的权衡,义理在这里体现得很精妙,正道也在这里得以确立,这是不容置疑的。

战国时期说客们的言辞,违背道义,用权势相互动摇人心,这种正道的意味已经消失了。再后来到了陈琳、阮瑀这类人,他们就像好打官司的头子、与邻居争吵的悍妇,充满愤怒,言辞粗劣,这更是君子所不齿的。再往下到了齐、梁末年,人们用檄文相互夸耀,追求辞藻华丽,在充满血腥的战争之地争奇斗巧。但凡有良知的人,看到这些能不触目惊心、感到痛心吗?

古代的帝王善于言辞,难道仅仅是在言辞上表现得好吗?他们心怀忠厚,情绪不会过于激昂,不忍心把别人的短处说尽;他们端正自身,不谋求私利,权力的使用不会失衡,不会只为了侥幸成功而不择手段。他们培养天下的和平氛围,留存千秋的大义,秉持真诚来修饰言辞,言辞也就都充满诚意。这样,即使只是在短时间内感动他人,也足以昭告万世而问心无愧。孔子说“我对于外交辞令还没有掌握好”,意思是不要只在外交辞令上追求完美,而要注重言辞背后的诚意和大义。

小说《王夫之尚书引义通读本》第8章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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