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准你叫了?”柳神医气得手抖,遗恨未持拐杖,轰不走他。可这走近了,自然瞧见青年笑唇上的一点血迹,“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阿公不住跺脚,竖指绕着萧策安指指点点,双目中都是怒意。
“阿公,莫气,”杨柳忙挽住阿公,小声叮嘱萧策安,“你先别在这儿,快些走啊。”
柳神医心气不顺,直等萧策安走远,又赶杨柳去换了衣裳,这才泄了些怒意。若不是忧心萧策安恼怒後威逼杨柳,他早就动手了。
“小柳,你坐下。”
杨柳在他对面坐下,看他渐渐平稳,笑道:“阿公,你怎麽这麽晚来找我?”
柳神医轻咳一声,嗓音严肃:“前些日子阿公给你的医书,想必你也都看过了,今日阿公就考考你。咱们这谷里,医书数千卷,阿公给你的,不及千分之一。往後阿公故去,还希望你能承继阿公的衣钵。”
杨柳乖乖道:“阿公,你问我嘛。”
还乐呢!
柳神医胸间一堵,打定了主意要难倒杨柳,让他乖囡知道,他们谷里的医书,够她啃一辈子,可比萧家後生的嘴啃起来有意思多了!
他第一个问题问出来,杨柳对答如流。柳神医压下惊讶,佯做淡定地点点头,继续抽查。
一连问了二十来个,柳神医也从气定神闲,到拾起书卷一一对照,杨柳竟一字不差。
他开始问些稍深奥的,杨柳虽略有不足,可大部分时候都能答到点子上,偶尔还有些别出心裁的意见。
“从前读过医书?”
杨柳:“我少时在书院洒扫,旁人读什麽我听什麽。”
柳神医喜悦微退,蹙眉问:“少时记忆,如今还不曾忘却?”
杨柳笑笑:“阿公,我过目不忘啊,怎麽会忘呢。”
柳神医眼眶有些湿润,伸手揉揉杨柳发顶,“好孩子,受苦了。”
清风谷中,柳神医也遇到过几位上门求药的病人,他祖父祖母也曾记录过几份病例。这些病人过目不忘,临了到谷里时,往往执念成魔,半疯半傻,心病难医。
他手有些凉,杨柳握住他的手搓了搓,“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相比起我失去的,我还是更满意我得到的。眼下还是阿公重要些,你手怎麽这麽凉啊,阿公?”
柳神医摇头,“今晚怎麽回事?”
杨柳微擡下巴:“当然是我亲他。”
“你还骄傲上了?”柳神医瞪杨柳,“姑娘家矜持些,听阿公的,你和他亲近一会儿,再远他一阵,等他快忍不住了,再去和他亲近。”
杨柳乌眸睁大:“阿公,你怎麽懂这麽多?”
柳神医也骄傲:“我当年就这麽追你阿婆的,不然哪里来的你娘和你。”
杨柳噗嗤一笑:“阿公你还说我,你这也不矜持嘛。”
柳神医老脸一红:“追到了就不丢人。你还有清风谷,你就丶你就……”
“你就多找几个,省得一个不中用,这样也热闹些。”
杨柳如雷轰顶。姜还是老的辣,她父亲还只敢隐晦地提点她,多换些地方游玩,每到一个地方,都是新的开始,都能遇上新的小郎君。阿公倒好,要她一次找几个。
“阿公,太热闹了我不习惯,”杨柳给他沏茶,“至于如今,我有分寸,不会乱来,阿公不必忧心。”
柳神医对杨巍不满,但也清楚旁人都觉得他太固执,因而对上杨柳时,无论想了些什麽,都会再放宽三分,免得给杨柳压力,“阿公不怕你动心,只是萧氏并非良人。阿公怕往後给你撑不了腰,叫你受人欺负。”
杨柳笑笑:“阿公,我知道的。”
……
一连数日,杨柳都不许萧策安去见柳神医。但萧策安不知如何想的,竟每日都雷打不动去拜见柳神医,一日里要去上个五六次。
自那夜後,柳神医又给杨柳许多医书,时不时还来授课。
萧策安一时断了公务,总是心急如焚。他早就习惯了一天到晚批阅奏折丶召见臣子的生活,骤然如此,极不适应。
杨柳留意到他在整理书架,放下书叫了一声。他却恍若未闻,手下动作不停,把柳神医新送来的书一本本排列好。
“你为什麽不理我?”杨柳走到萧策安身旁,卷着医书在他眼前一晃。
萧策安没看她,反而把她手里那本医书也抽出来,头也不擡,放上最高一个书架最里面的位置。
杨柳仰头望了望:“换个地方嘛,我够不着。”
萧策安抿唇:“不看正好。”
杨柳笑笑,推他坐下,在他肩颈上按了按,成功见他疼得皱眉,“我阿公说,你颈上不太好,要你少低头批奏折。”
萧策安冷笑:“我看你的脖颈比我好不到哪儿去。既如此,为何你每日从早到晚都看书,不得半点空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