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仍是好心的继续嘱咐着:“另外,春闱在来年二月份,我们最晚十一月得出发。”此去路途遥远,路上也不知会遇到什麽。提前些出发,总比赶着时间到丶或是错过了时间的好。
这些吴容秉心中都有数,所以他颔首应道:“我先回富阳,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等处理好一切,再与程兄汇合,之後一道往京城去。”
“那就这麽说定了。”程思源意气风发。
吴容秉身上仍是温和之气,他应道:“程兄,後会有期。”
“後会有期。”程思源豪爽应道。
。
听说吴容秉不但高中,而且还是中第四名时,桂花婶子开心得什麽似的。那脸上的笑合都合不拢,怎麽都抑制不下去,当真是比自己儿子书文娶媳妇还要高兴。
“虽然姜桃的儿子也中了,可她儿子最後一名,咱们容秉第四,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又说,“她儿子天天念书,天天会友作诗,又怎麽样?结果到头来,死读书还是比不过人家有天赋的。容秉虽伤了腿,也有三四年没读书,但只要他想考,他就能考中。这是什麽?这就是天赋!天生读书当官的料儿。”
“那些读死书的人,哪怕中了举,也成不了大才。”
这口气出的,可是把冯桂花给爽死了。
立刻吵嚷着要赶紧打道回府去,一路上雄赳赳气昂昂的,恨不能立刻去同姜氏吵架。
午後出发,差不多在傍晚时分时,抵达的富阳县。
而此刻,富阳县城门外,潘县令竟亲自等在那儿迎着了。潘县令身旁,还有徐教谕也在。
早在揭榜时,省城中便早有人快马往各县去报喜。所以,此番各县中,也都知道自己县内有几人得中,又分别是第几名。
今年富阳县内只两人中举,比起往年来要少一半。对此,潘县令是非常生气的。
所以,一早的,就已把县学里的徐教谕给叫到了面前来,好一顿训斥。
潘县令一早便对徐教谕有成见,正好借这个机会,狠狠批了徐教谕一顿。
好在,虽然今年中举的不多,但县内却是出了个高分。吴容秉的第四名,多少也是为富阳争光了的。
“容秉,你可是为咱们富阳县争了光。正因有你的这个第四名,才不至于令我和徐教谕的脸丢得太大。”潘县令早就看徐教谕不爽了,于是几句话一说,言词间又夹枪带棒起来,“亏得当时你走了省城的名额去参加这个考试了,否则,我和徐教谕往後在其它五县中,怕是要擡不起头来。”
从午後到现在,徐教谕一直跟霜打的茄子般,情绪就未高涨过。
还没反应过来怎麽回事呢,就被潘县令拎着一顿劈头盖脸的骂。
他还得跟孙子似的,在县令面前陪笑脸。
县学里,他看好的人竟然没中举,本来心中也很郁闷。可这会儿,不但不能寻人说说话喝喝酒纾解情绪,反倒还要被县令提拉着到处跑,继续丢这张老脸。
潘县令的这番话,他何尝没听出话外音?不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吗?说他又看走了眼,竟放着眼前一个宝贝不要,去抱着别的石头当宝贝。
可徐教谕也没想到,他看好的另外几个没中就算了,那魏智竟又再次落榜。
当初魏智是同吴容秉一起考中的秀才,一同入的县学。这二人进了县学之後,才学方面不相上下。吴容秉秉性率直丶纯良,虽更胜一筹,但魏智之惊才绝艳,也是令县学里的许多老师都拍手称好的。
文人清傲一些,不算什麽。
可没想到,人家吴容秉出了事後三四年未再踏足县学一步。而这魏智,这几年来,县学倾尽全力去扶助他,他竟最终仍是名落孙山。
魏智落榜,不免令徐教谕大失所望。
经此之事後,徐教谕不免也低头认真反思起自己来。
反思,这些年他所坚持的那些,到底对不对?
县衙临时为吴容秉准备了仪仗,一路上敲锣打鼓的,送他回了甜水巷。
而吴裕贤那边,回来不仅没有这样的待遇,甚至连潘县令的面都没见到。
中了举,哪怕是最後一名,吴裕贤都是高兴的。
得了这个机会,来年便可入京参加春闱。
只要中了进士,便可入仕为官。日後,就是吃皇粮的人了。
哪怕春闱不中,顶着“举人老爷”的头衔,他也可在富阳,甚至是杭州府,混得不差。
本来一切都很好,可偏偏继兄考了第四,强压在他头上,令他身上的光辉顿时变得淡然无存。
吴裕贤自然高兴不起来。
他最不愿见到的一幕果然还是又发生了。
从此往後,难道他要再如之前一般,这一辈子都要活在继兄的万丈光芒之下吗?
那样的日子,哪怕如今过去已久,再细细想来,他仍觉心颤。
为什麽!为什麽!
为什麽他分明已经过上了糟糕的日子,他的人生已经走去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为什麽如今又要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