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半个月三模结束后,学校一般都会适当让学生放松一点儿,复习不那么步步紧逼了,也让老师能松口气,不过高三的气氛每一分每一秒都剑拔弩张,老师比学生压力还要大,尤其是班主任,起得比学生早睡得比学生晚,几乎人手一盒维生素b群口服液吊着精神,不敢放松。
路银塘带了好几届高三,一到高考前就瘦一大圈,已经成定律了,他本来就睡眠差,工作特殊起得早,平时也不敢吃安眠药,几乎天天熬,绷着一根弦,不能比学生先倒下。
晚自习的下课铃响了,班里没人动,路银塘刚在隔壁班下课,办公室也没回,直接转头进了自己班,站在讲台上哐哐敲了敲讲桌。
“都给我出去透透气儿,别在教室里闷着了,赶紧赶紧。”
班里这才响起板凳摩擦地面的声音,这个季节晚上外面比屋里凉快,教室里确实闷,路银塘待了一会儿就心浮气躁,把门窗都打开,赶学生出去透风。
穿着校服的学生们靠着走廊的围栏,夏夜的风吹过来,带着树木清香,大家都已经很久没有在意过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了,路银塘站在教室里透过窗户往外看,年轻又暮气沉沉的小孩儿们,只跨过高考这道坎也算是成功了。
路银塘站在讲桌旁边,手机响了两声后他才拿出来,是夏槐序的消息,问他吃晚饭没有。
他们自从上次夏槐序生日后再也没见过,夏槐序倒是没年初那么忙,但路银塘实在忙得脚不沾地,学校大门都几乎不出,不过手机上消息没断过,前一阵路银塘天天闲得给夏槐序发消息再等他回,现在两人反了过来,夏槐序时不时给他发几条无关紧要的消息,等路银塘有空了理他。
夏主任:吃饭了吗?
夏主任:晚上别喝咖啡。
路银塘划了两下屏幕,没立刻回复,他前几天晚上八点多喝咖啡,一晚上都没睡着,睁着眼到天亮直接上班了,夏槐序听了这事时不时就提一句,不让他喝咖啡,天天晚上在咖啡店点一杯热牛奶给他外卖送过来。
已上路:今天没有牛奶了?
夏主任:没有了,牛也得休息。
夏主任:没上课吗。
已上路:课间呢,后两节没我的课。
夏槐序还没回,上课铃响了,路银塘收起手机,看着学生陆续回了班坐好,他发试卷前又习惯性说了几句话,给学生提提神。
“三模刚考完,该放松就放轻松点儿,有问题或者有想法的同学去办公室找我聊聊,有事儿不要自己憋着,我一直在办公室,听见没有?”
路银塘的声音挺高的,要叫醒他们似的,底下的学生纷纷应声,总算有了点儿精气神,路银塘把后两节晚自习要考的英语试卷让班长往下发,等英语老师来。
英语老师姗姗来迟,在自己班开了个小班会,路银塘和他低声打了个招呼,出去后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办公室,走廊很长,一间一间亮着灯的都是教室,有的安安静静,有的老师在里面讲得声嘶力竭。
路银塘走得慢,走廊上的灯照得很亮,手机铃声响了,是外卖,路银塘挂了电话去学校门口拿,路上就打开看了,是热巧克力,闻着很香,他拍了张照发给夏槐序,对方没回,下午说过,今天晚上有台手术。
这晚睡得不好,没有原因,路银塘早就习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失眠加重,翻来覆去睡不着,又不敢吃药,怕耽误第二天上班,只在快天亮时睡了两个小时,还一直做梦。
夏天太阳出来得早,路银塘睁眼时阳光刚冒头,他拉开窗帘,站在那里半天没动,后知后觉自己最近应该是有些焦虑了。
出门前吃了颗药,路银塘开车的时候觉得平静了不少,有些犯懒,盯了一节早自习,
第一节没有他的课,回办公室后吃了片面包,胃不舒服,也没吃完。
路银塘把剩下的丢进垃圾桶,靠着椅背转身面朝窗户,太阳照得他睁不开眼,天气已经挺热了。
他在烦什么自己也说不清楚,心里总是静不下来,翻来覆去地想那些事,想夏槐序。
与其说是烦躁,不如说是心里没着落,夏槐序说保证给他留着这个人,自己也盖了章,但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其实他很想见见夏槐序,又不敢,那晚他说自己没拒绝,但那种反应和拒绝没什么两样,可当时拒绝后又要给人家盖章的是他,现在按耐不住的又是他,路银塘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遍,觉得自己得寸进尺,实在过分。
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手机响了,路银塘不耐烦地拿起来看了眼,竟然是夏槐序,他一下没反应过来,响了半分钟他才赶紧接通,放到耳边没出声。
“我打错了?”夏槐序安静了两秒,挺疑惑地问了句。
路银塘知道他是故意的,嗯了一声,“打错了,挂了吧。”
“将错就错吧。”夏槐序说,“昨儿晚上一直没回我消息,我不太放心,给你打个电话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