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讳一把按住他的手贴在脸颊,猩红鬼瞳直勾勾盯着他:“哪怕会死?”
离长生重复:“哪怕会死。”
若在这一无所有的阵法中,受人庇佑才能苟活,那他宁愿死。
封讳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无能为力到了极点的烦躁,他直直和离长生对视,忽然没来由地低声说了一句:“我总算知道徐观笙为何会恨你了。”
离长生:“什么?”
封讳没再重复,沉着脸注视着头顶的冰刃。
离长生只是凡人之躯,就算有山鬼在手,在这生死阵的层出不穷的无数杀机中也活不了多久。
这条小蛇上的灵力即将消耗殆尽,随着封讳身躯的逐渐半透明,那僵在半空的冰刃在微微颤动,似乎下一瞬就能摆脱凝固的时间。
离长生注视着眼前的冰刃,并不为所动。
他厌烦死亡,活着也觉得无趣。
生死却从来不由他做主,宛如一个随身的诅咒。
封讳的身躯一点点变得透明。
离长生不知怎么竟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怅然。
还好,不必让封讳看到自己这副模样。
刚想到这儿,时间陡然流逝,一阵寒光呼啸而来,宛如离弦的箭猛地刺入他的心口。
离长生正准备迎接疼痛,视线一晃神,看到本该彻底消失的封讳却朝着他而来。
好似地狱黄泉的清冽气息包裹全身,离长生一怔,正要抬头看他,封讳却将他强行按在怀中,遮挡视线。
身体似乎受伤了,离长生却察觉不到任何痛感。
他靠在封讳怀中,意识逐渐往下沉。
恍惚中,似乎听到封讳在呢喃着低语。
“你若知道我对你做了什么……”
离长生奋力睁开眼睛看向他,意识的最后听到封讳自嘲的笑声,发着抖般在耳畔轻轻响起。
“你会恨我的。”
生死阵外,楼长望已歇斯底里用无数法器破阵,但却如同水滴入海,完全激不起丝毫涟漪。
离无绩似乎还恍惚着,坐在那眼瞳虚无,不知在想什么。
就在楼长望已在骂街的时候,身后的生死阵终于破碎了。
砰的一声脆响,猩红阵法像是琉璃似的当空炸开,散落的灵力中夹杂着寒霜簌簌而落。
楼长望一惊,却不敢往阵法中央看。
他怕见到的只是一具尸身。
离无绩呆滞地抬眸看去,目光落在前方时,淡色的瞳孔轻轻一颤。
雪片比桃花瓣还要大,纷纷扬扬地飘落而下,好似遮掩住离无绩的视线。
三百年前的归寒城。
一个身着玄衣的青年单膝半跪在一棵桃花树下,怀中是那个一身白金道袍高高在上的仙人。
仙人昏昏沉沉,发间结着无数桃花,连裸露在外的手腕上也像是树枝般长出红艳的桃花瓣,诡异得要命。
男人似乎察觉到视线,倏地侧眸看来,竖瞳带着冷冽的寒意,像是在震慑误入他地盘的野兽。
……就如同现在。
封讳抱着裹着黑袍的离长生半跪在霜雪中,两人衣袍乌发交织,离掌司似乎在昏睡,额间的法器沾了血垂落在衣襟间,露出本来面目。
那是……
离无绩眼眸轻轻睁大。
度上衡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