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漆黑的煞气围绕着识海中的徐观笙,一个个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
“……他不会再原谅你了。”
“他死前听过的最后一句话,是他师弟让他去送死,哈哈哈。”
“无用的废物,你修了这么多年道到底修成了什么?废物。”
徐观笙眉头紧皱,额间不住沁出冷汗,却无法从四周的心魔中挣脱而出,反而一寸寸堕落其中。
很快,那团煞气缓缓凝出一个人的面容。
度上衡的白金道袍上全是鲜血,他就安静地躺在废墟中好像在沉睡——但有修为的人只要随意一扫,就能发现那只是一具毫无生机的躯壳罢了。
度上衡已死了。
徐观笙愣怔看着,好似又回到了当年,他跌跌撞撞地冲到消弭的雷劫中心,举目所见,只有一具尸身。
徐观笙挣扎正想要扑上去,但那无数煞气化为天罗地网将他死死围绕住,再也无法前进半步。
自责后悔裹挟其中,将他宁静的识海硬生生搅得惊涛骇浪。
“那就去死吧!”
“……你要乐意做这圣人就尽管去送死,死后还要被人唾弃,我绝不给你收尸!”
徐观笙呼吸急促,胸口的疼痛附骨之疽般袭来,疼得他浑身都是冷汗。
他没想说这些话的。
他只是想……
“师弟?”
一道声音忽地袭来,击碎四周的混沌。
徐观笙猛地睁开眼睛。
在这一瞬间,他的眸瞳在黑与红之间来回闪现,直到最后终于缓慢化为了黑瞳。
离平不知何时已经趴在他腿上睡得正熟,孩子的手太小,努力握紧也只能握住徐观笙的拇指。
他浑身发凉,只有被离平牵着的拇指散发着热意。
徐观笙愣怔注视着离平许久,无声吐出一口气,缓缓将人抱在怀中。
……终于从一场噩梦中醒来了。
等缓下剧烈起伏的心神后,徐观笙忽然发现不太对。
他师兄好像长大了些。
昨夜还是只到大腿的身高,如今一夜间像是竹笋似的拔高,瞧着估摸五六岁的模样。
离平被颠了下,迷迷瞪瞪地醒了过来,连嗓音也不是昨日那种说不清楚很着急的含糊:“师弟?”
徐观笙觉得有些新奇。
本来以为师兄是从三岁直接恢复原身,没想到是要一点点长大吗?
六岁的离平似乎不执着抱抱了,他睁眼后瞧见天亮,从徐观笙腿上下去,迷迷糊糊地盘腿坐在那对着阳光发呆。
徐观笙瞧着他的背影,开始琢磨六岁的师兄最期待什么。
时间太过久远,徐掌教想了半晌,似乎抓到了一丝灵光。
如今的师兄不太粘人,徐观笙出云屏境为他弄来吃的,再次回来时,离平仍然面对着那个日出的方向看着,好像姿势都没变过。
徐观笙隐隐记起来年幼时他曾对度上衡说过,日出的方向就是他家归寒宗的方向。
“师兄。”徐观笙将东西放下,“吃些东西吧。”
离平乖乖“哦”了声,起身挪过来,也不用人喂,小口小口吃着温热的粥。
徐观笙问他:“师兄想回家吗?”
离平喝粥的动作一顿,他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年,只迷迷糊糊有个意识,他疑惑地看着徐观笙:“家……好远的,要走好多年呢。”
徐观笙笑了:“我们可以坐船去。”
“可是……”离平眼睛都亮了,但似乎还有顾忌,只是他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只知道不能轻易回家,“可是会被骂。”
徐观笙心尖轻轻一疼,好一会才笑着道:“不会有人再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