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景河纵声而笑:“你是我看着长大养大的,又怎会不知你在想什么。”
灵根被崔嵬剑刺入,已像是干涸的树般缓慢枯萎。
度景河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低声道:“我本可以飞升,却因你道心破毁,只能敛凡人功德试图修补飞升梯;那些百姓本可以相安无事,却因你招惹来的厄死于非命,这些……都和你无关吗?”
离长生眼眸只动了一瞬,面无表情道:“同我无关——就算他们死,也是你用邪术害之,命债算不到我身上。”
度景河问:“那你为何不在幽都好好待着,非得寻我?”
就算离长生在幽都待一辈子,度景河上天入地都找不到他。
离长生闭了闭眼,听着头顶灵树枯萎的哀鸣声。
偏偏度景河还在低笑,他知道度上衡最在意什么,软肋又在哪里,声音像是从地狱黄泉而来。
“那些幸存的百姓在谩骂你时,上衡,告诉我,你在想什么?他们将你奉为神明立神像顶礼膜拜时,你又觉得快意吗?在你知晓真相后活着的每一刻,是不是都如踩剑尖,痛苦难当?所以才毫不犹豫就要命来杀我。”
离长生不语。
度景河注视着离长生右手的伤疤,语调又变得温和,像是个包容孩子的长辈:“这道伤只是个意外——我说过永远不会再伤你,只要你站在我这边。”
离长生终于看他,讥讽道:“和你一起化厄,靠着吞噬功德得道吗?”
“天道所赐的神明,怎会化厄?”度景河笑起来,“你什么都不必做,只要待在我身边,就像你没遇到那只半妖之前。”
离长生沉默许久,似乎没料到度景河能说出如此……一言难尽的话。
果然是入了情障,满脑子情爱。
度景河等待着他的答案。
半晌,离长生终于开口,却非回答:“他不是半妖。”
度景河:“……”
度景河注视着离长生发间的桃花,好不容易缓和的脸色再次阴沉下来。
离长生对他的怒意不为所动,继续道:“师尊既然如此了解我,自己应该知道我的答案是什么。”
度景河的一只手已经化为齑粉消散,他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也是,从来没人改变你的想法。”
话音落下的刹那,覆在四周的结界在骨龙强悍的灵力之下轰然破碎。
离长生眼皮轻轻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忽然感觉一股彻骨的冰凉猛地袭来,黑雾萦绕宛如结结实实的怀抱缠着他的身体呼啸而去。
等视线恢复时,终于撞开结界的封讳满脸阴鸷抱着他,生平第一次动如此大的怒火,近乎咆哮道:“你又在找死?!”
离长生:“……”
离长生本来以为封讳得花个半刻钟才能将结界震碎,没想到竟然如此快。
封讳抱着离长生的双臂都在微弱发抖,离长生后知后觉他似乎变年轻了许多,想来是用了短暂提高修为的禁术。
离长生眉头一皱:“谁让你回来的?”
封讳眼神冰冷,猛地将离长生往前方一扔,冷冷道:“再不回来,难道又要等着给你收尸?”
离长生被一团漆黑的煞气包裹着,一条缩小无数倍的骨龙缠着他的身体不让他逃。
离长生一惊:“你做什么?回来,我能应付。”
封讳面无表情召来崔嵬,冷笑一声:“都被人按着打,叫应付?崇君对待敌人的法子倒是特别。”
离长生无视他的阴阳怪气:“没有。”
他不说这句还好,一说出来封讳反倒更生气了,冷厉剜了他一眼:“在这儿等着,别插手,回来再找你算总账。”
说罢,封讳高大身形宛如利箭转瞬而至,在一道金光相撞中同灵根中的度景河交起手来。
既然离长生不想要灵根,那他也不必留手了。
砰砰砰。
幽冥殿主的修为是幽都数一数二的高,只是一道灵力撞过去,本该已在逐渐枯萎的灵根猛地震颤,缓缓朝着一旁倾倒,发出喑哑的吱呀声。
度景河几乎和灵根融为一体,伴随着灵根枯萎他的身形也在逐渐化为齑粉。
他漠然注视着封讳,当年那个他连正眼都没给过的卑贱半妖已今非昔比,磅礴的鬼气将厮斗中的祸斗逼得四肢发软爬都爬不起来。
当初不该留他的,就该让他尸骨无存魂飞魄散。
度景河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