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上衡只是瞥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语调音色温润,慢条斯理地问祸斗:“度景河还活着?”
祸斗讨好地“汪”了一声:“您都还活着,主人自然……”
度上衡脚尖倏地一用力,祸斗“唔噗”一声,脑袋几乎被踩的深陷地面。
“他在哪儿?”
祸斗额间滴落一滴汗水,强撑着道:“我告诉你啊,你现在神魂破碎,能清醒片刻还是我用了灵力给你修复神魂的功劳。我是看在主人的面子上才不和你斗,不是真的打不过你……啊啊啊!”
度上衡伸脚一踢,祸斗顿时嗷嗷叫地甩飞出去。
祸斗四爪着地,朝着度上衡龇牙,但才刚龇一下,脖子上的项圈浮现一道灵力,狠狠抽了他一巴掌。
祸斗“呜”了声,趴在地上不敢龇了。
度上衡面无表情看着。
那道灵力悄无声息化为一道虚幻的人形,看不清楚五官面容。
在出现的刹那,度上衡瞳孔剧缩,右手一颤,明明只是魂体,却好似条件反射似的感受到一股彻骨的疼痛。
男人长发披散,雪袍垂曳,没有五官却能让人感觉他在笑。
熟悉的声音轻轻传来:“上衡。”
度上衡金瞳倏地一缩,右手一垂,冷冷道:“山鬼。”
山鬼剑后知后觉终于穿破结界,呼啸一声落在度上衡手中。
男人笑了起来:“对着亲手将你抚养长大的师尊刀剑相向,便是我教给你的道理吗?”
裴乌斜艰难回神,悚然一惊。
度景河竟然真的还活着?!
度上衡从来都是心怀天下苍生,哪怕对着再顽劣不驯之人仍能耐心十足,面容自带三分笑意。
如今那张秾艳的面容却罕见带着怨恨和厌恶,他并不想和故人叙旧,山鬼凌空一剑,带着金色功德直接劈去。
这一剑好像有千钧之力,连祸斗都惊得后退数丈,不敢去碰那天赐的金色功德。
只是度景河并非亲身而至,那道虚幻的身影轻飘飘被剑气击碎。
剑意消散后,神魂破碎又被硬生生拼凑的度上衡猛地喘息一声,身形摇摇欲坠,几乎撑不住想要跪下去。
但他似乎强撑惯了,即使神魂上传来密密麻麻的剧痛,却仍站得笔挺,好像从不会为人撼动的仙山。
度景河的身形消散一瞬后,再次悄无声息在度上衡背后出现。
度上衡眼眸一缩,山鬼在半空划出一圈剑光的弧形残影,准确无误落在度景河脖颈处。
度景河对那森寒剑光置若罔闻,眼眸注视着度上衡,笑着道:“上衡,你还能拿得动剑?”
度上衡漠然和他对视:“你已被封印在望春台下,三百年阵法运转足够你神魂化为齑粉,此处无功德可夺,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度景河却只是注视着度上衡的右手。
度上衡握剑的手极稳,细看下能瞧见上面两点红痣。
一看就知道是谁留下的。
度景河眼底浮现一抹厌恶,抬手握住度上衡的手腕:“当年你若是右手没废,我不至于能活到如今。”
度上衡眉头一皱,眼睛眨也不眨一剑斩下。
度景河动都未动,任由那把剑穿透自己的脖颈,虚幻身形消散一瞬,随后再次凝聚,准确无误又不容反抗地握住度上衡的右手,重重一摩挲。
“……手还会疼吗?”
度上衡瞳仁一颤。
语调和话语都是关切而温柔的,却无端让人生出一股毛骨悚然之感。
度上衡被摩挲过的手腕倏地一颤,下意识想要挣脱,但他短暂得到灵力已算是勉强,如今出了两剑,意识正在逐渐涣散。
他强撑着不肯沉睡,握着山鬼的手却已开始发抖。
“我从不忍心伤你。”度景河叹了口气,指腹轻柔抚摸着度上衡手腕的伤处,“上衡,若你这次站在我这边,我可以不计前嫌。”
度上衡额间沁出冷汗,他努力站稳,漠然道:“与厄为伍,天道所斥。我能杀你一次,自然也能杀你第二次。”
度景河笑了出来,柔声道:“即使世人说你欺师灭祖,忘恩负义?”
度上衡:“我从不在意世人如何说我。”
“也是。”度景河直直注视着这张脸,淡淡地说,“你向来通透,可他呢?”
这句的“他”没有指谁,但两人却都知晓在说谁。
度上衡手腕一颤。
恰在这时,一道剑光穿透黑暗,悍然破空而来。